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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甘肅文學:構(gòu)建另一條絲綢之路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徐兆壽  2018年06月06日08:11

    蘭州在中國地理版圖的中心,但在東部沿海甚至中部人看來,蘭州已經(jīng)到了邊塞之地。這是地理與心理意義上的差別。事實上,蘭州及其以西的絲綢之路,在北宋之前燦爛輝煌,至今仍留下許多漢唐時代的偉大遺產(chǎn)。但北宋之后,這里逐漸暗淡,人才凋敝,文化失彩。有人統(tǒng)計過,到了清末時,整個甘肅省出的人才不如江南一個鎮(zhèn)子上的俊彥多。新中國成立之后,數(shù)次西部建設、開發(fā),也曾使西部得到過改善,甚至在1980年代出現(xiàn)“西部文學”這個閃耀著光芒的大詞,西部的文學也曾出現(xiàn)過輝煌。直至“一帶一路”的建設,將整個國家的目光聚焦到甘肅這條絲綢之路的黃金地段上,甘肅的文學也一下子被擦亮了。沉默千年的古道重煥光彩,發(fā)出沉重而又新鮮的呼聲。甘肅文學也由此生發(fā)出文化自信,作家們重新將筆觸投射到這塊土地上,書寫故鄉(xiāng),重建精神家園。

    故鄉(xiāng)書寫成一時風尚

    在故鄉(xiāng)寫作中,最為顯眼的是涼州籍的作家。涼州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zhèn),又是自古以來的糧倉。五涼文化在這里蘊育了魏晉時代的風尚,隋唐時期的繁華使這里一直擁有自足的氣度,明清時期的儒家教化又使這里禮教成風,特別是唐詩中的涼州詞似乎一直在喚醒和催發(fā)著涼州文人們的創(chuàng)作熱情與英雄豪情,在他們的作品中,也最能體現(xiàn)出文化自信的本色。雪漠創(chuàng)作于新世紀初的《大漠祭》主要在響應張賢亮、路遙等作家所認識的西部精神,在寫西部世界的荒涼和西部人的不屈精神。但是,在“大漠三部曲”之后,近些年來他的寫作基本上圍繞西部人的內(nèi)在精神與信仰來寫作。李學輝一直在寫故鄉(xiāng),但近年來的寫作也轉(zhuǎn)向故鄉(xiāng)涼州的文化書寫。《末代緊皮手》是寫涼州人對土地崇拜的一種精神現(xiàn)象,屬于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一種文學還原,極具象征性。剛剛出版的《國家坐騎》更是以獨異的想象寫了涼州人如何培養(yǎng)義馬的故事,寓意深刻,富有家國情懷。徐兆壽之前的作品基本缺乏西部特色,但近年來出版的長篇小說《荒原問道》《鳩摩羅什》直接轉(zhuǎn)向西部的精神書寫,構(gòu)建著另一個絲綢之路。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地域?qū)懽魇邱R步升、高凱、牛慶國的文學隴東。外表看上去天生帶有幾份匪氣的馬步升近年來著力發(fā)掘隴東的民間文化,尤其是隴東的俠義文化,獨成風景,其《青白鹽》和《1950年的婚事》《小收煞》是頗受關注的作品。高凱那首著名的《村小:識字課》就是詩人在隴東故鄉(xiāng)的童年結(jié)晶,充溢了故鄉(xiāng)的芬芳。牛慶國頗受關注的詩集《我把你的名字寫在詩里》似乎是有意識地用詩歌塑造了一個詩意的杏兒岔家園。

    而蘭州是甘肅眾多作家和詩人棲居的地方,長期以來竟然沒有多少人寫出有力度的作品來,大概與這些客居的作家們的童年經(jīng)歷有關。他們雖身在蘭州,但寫作時靈魂則飛回故鄉(xiāng)。詩人、作家葉舟是獨特而有建樹的一位,他先前的寫作總是追尋先鋒、融于潮流之中,近些年來,他有意識地回歸故鄉(xiāng),塑造著詩意的蘭州,《姓黃的河流》《羊群入城》等都是有口皆碑的作品。現(xiàn)在,還有一些詩人作家如高凱、馬燕山、張海龍、韓松落等都在努力地書寫著蘭州,將蘭州的多樣性逐漸呈現(xiàn)了出來。

    心向故鄉(xiāng),尋找精神家園

    對于作家來講,童年經(jīng)歷異常重要。童年生活的地方往往成為他一生的精神故鄉(xiāng),于是,作家便會在成熟之后不斷地返回故鄉(xiāng),重塑故鄉(xiāng),形成其精神家園。張存學的《輕柔之手》和《白色莊窠》都是寫青少年時期生活過的甘南,并向生活和人性發(fā)出拷問,展現(xiàn)出黝黑的深邃;嚴英秀近年來也慢慢把筆端投向災后重建的舟曲,慢慢書寫生之于斯的那片土地;詩人索木東也是如此,雖身在蘭州,但心魂總是摸著一縷熟悉的炊煙回到高原;向春從對城市日常的書寫轉(zhuǎn)向?qū)枢l(xiāng)的深度認知,其《河套平原》所展現(xiàn)出的廣闊和蓬勃的活力其實是國內(nèi)很多女性作家難以比擬的,是被忽視的女性作家之一;爾雅的中短篇小說基本都是寫同渭故鄉(xiāng)人事的,但那些細膩的情調(diào)則來自城市與文化的浸淫,表現(xiàn)出北方作家少有的詩意與感性。

    生活在甘南的阿信和扎西才讓則有意識地用詩歌構(gòu)建著一個高原上的信仰高地,他們似乎堅信,在那里,他們與某種偉大的精神相依并存,并至死不渝。這是少有的文化自信。東鄉(xiāng)族作家鐘翔則堅守在家鄉(xiāng),用一篇篇散文重新構(gòu)建一座文化與信仰構(gòu)建的城堡。平?jīng)鲈娙霜毣怨陆^的姿態(tài)、高古的風范,用《詩經(jīng)》在小城里塑造著一道獨特的風景。最有意味的是楊顯惠,他長期生活在天津,但魂在甘肅,所以,他在新世紀以來不停地回到故鄉(xiāng),漫游于隴原的山川、荒漠、草原,重新體味來自歷史深處的吶喊與痛變,寫出了故鄉(xiāng)的歷史。

    在蘭州向東,天水詩人王若冰常常帶著天水的詩人們遠赴秦地訪尋古跡,在意識深處,他們自覺是秦人的后代。王若冰的《走進大秦嶺》可以說是他們的代表之作,表達著一種深沉的情結(jié)。也許在他們看來,秦文化才是他們的根脈,由此出發(fā),山川河流與大地天空便渾然一體。但李曉東、雪瀟、王元中、劉晉等作家、詩人則表達著另一種文化的情思,這便是天水人真正的根脈:伏羲文化。這是中國人最早的文化源泉。在那里,有伏羲畫八卦的卦臺山,有女媧廟,再往前走幾步,便是中國最早的村落大地灣。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天水的詩人和作家是有福的。他們正在用文學或紀錄片甚至某些古老的儀式來重新塑造著一個神秘、豐富、古老而又現(xiàn)代的詩意天水。這便是他們的精神家園。

    向著靈魂與傳統(tǒng)發(fā)問

    近年來,弋舟是一個突兀的崛起。《隨園》大概是最有代表性且具深意的一部作品。他在試圖將江南的一個文化象征搬到荒漠的北方,不停地從北方走向南方,又從南方漂向北方。這種追尋在詩人娜夜、作家習習、爾雅、向春那里都是執(zhí)著的。也許身在都市,陷入日常,所以總想賦予日常、欲望和轉(zhuǎn)瞬即逝的情思以真實、恒久的意義。精神的終極價值在哪里?靈魂的故鄉(xiāng)又在何處?這成為他們寫作的基調(diào)與追尋的難度。

    相反,另一部分作家則越過都市,置身于更為廣大、確切的傳統(tǒng)中追尋。在那條遼闊的絲綢之路上,不停地閃爍著他們的身影,他們書寫敦煌、涼州、長城、陽關、大漠、戈壁,用那些古老的瓦片重新構(gòu)建當代人的精神家園。

    (作者為西北師范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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