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情緣
提起赤壁,沒人能繞得開蘇東坡。一曲《念奴嬌·赤壁懷古》,何等風(fēng)流,何等有氣魄!不過,蘇東坡寫的是“文赤壁”,而真正的“三國周郎赤壁”(“武赤壁”)在蒲圻,即今天的赤壁市。
詩中江南的記憶
記得上世紀(jì)80年代初,我在中國音樂學(xué)院讀書時,從《詩刊》上看到過一首《山雀噪醒的江南》,作者是饒慶年。那云霧縹緲、柳笛兒輕顫、竹葉染綠的江南,那澗溪細流、青石半掩、崖頭山腳野薔薇吐蕊的江南,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上。
此行方知饒慶年是赤壁人。山雀銜來的不只是心中蘇醒的江南,還有亦文亦武,一茶一道,充滿生機與魅力的赤壁。
赤壁,給人的感覺是立體的、多元的,有詩的浪漫、詞的多情、畫的意境與色彩。那千年赤壁的悠遠與深邃,萬里茶道的深深轍印;那葛仙山的神秘與幽玄,三峽試驗壩的絕版工程;那白墻黑瓦的古鎮(zhèn),半月形的小橋流水;那茶園清亮碧綠,靚麗的油菜花黃……一起觸碰著人的各種感官。可以說,舉手投足間都能觸摸到歷史的風(fēng)煙,靜心斂氣間已然聞到了文化的香火氣。
千年時光一盞茶
素有“磚茶之鄉(xiāng)”美譽的羊樓洞,是萬里茶道的重要源頭,也是上天賜予鄂南的一塊綠寶石。江南四月,煙雨霏霏,與大山相接的萬畝茶園一望無際,儼然一幅天然畫屏,綠得透明滴翠。鐘山川之秀,集日月之華,把江南的一抹雨煙封存在一片片綠潤飽滿的芽葉里。境內(nèi)三泉之水,組成“川”字穿鎮(zhèn)而過,有長盛不衰、川流不息之意。羊樓洞因茶而名,因茶而盛,因茶而榮,香茗天下。
不知是冥冥中的注定,還是與洞茶難解的緣分,當(dāng)我在赤壁羊樓洞的門樓前看到“唐宋以來羊樓三泉釅醉千年,東西口外洞莊川字飄香萬里”這副對聯(lián)時,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漫上心頭。
走過冷清近乎荒蕪的羊樓洞古街,那些磨去了棱角的青石板,被雞公車碾壓過的深深痕跡,隱藏著跌宕沉浮的傳奇。石街兩旁的明清建筑,似乎還在無言訴說著昔日的輝煌。此時,我忽憶起鄭愁予的詩句:“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一份淡淡的哀愁彌漫在心底,揮之不去。”
羊樓洞的茶,以老青茶為原料,經(jīng)殺青、揉捻、渥堆、曬干、篩揀制成,是緊壓茶中的一絕。細聞青磚茶,干凈清爽,有一股淡淡的陳香。待水煮沸,溫杯燙盞,手捧一杯沖泡好的磚茶,濃烈的陳香如泉涌般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回味雋永。茶湯紅黃明亮,宛若琥珀。那濃釅釅入口,不但提神醒腦,而且如見久違之人,既是驚喜,也有默契;同時透著繁華過后的內(nèi)斂,安之若素的淡定。
“川”字茶的樸拙與醇厚,讓我想起老家的那兩塊黑磚茶。去年回河北農(nóng)村老家,收拾雜物間時,偶然發(fā)現(xiàn)兩塊黑乎乎的東西,托在手上沉甸甸的,細看上面嵌有“川”字。聽父親講,是幾十年前他從內(nèi)蒙古多倫縣帶回來的。母親在一旁嘮叨,這兩塊磚茶很占地方,趁早扔了。我說還是先留著吧。
路上,我把家有黑磚茶這事講給陪同我們的赤壁市朋友聽。他很好奇地問我:“你老家的那兩塊磚茶,外包裝上有什么圖案?”我說:“好像是印著一片綠葉。”他一聽很是興奮:“那是很早以前的磚茶了,已經(jīng)有收藏價值了。”當(dāng)時,我內(nèi)心充滿了歡喜。
從赤壁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給母親打電話,問那兩塊磚茶。母親好像帶著一種釋然的口氣說:“我嫌占地方,把它給扔了。”我一聽就急了,說:“聽朋友們講,那兩塊磚茶因為年久,已經(jīng)價值連城,怎么把它給扔了呢?”但轉(zhuǎn)念一想,怕年愈八旬的老母親受不了,我又趕緊安慰她:“沒事,沒事,扔就扔了吧,您不喝茶,留著它的確沒用。”
探幽攬勝“四度”情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赤壁這個只有50余萬人口的縣級市,竟擁有如此豐厚的人文自然資源。于是,在空間與時間的裂縫中,我把它歸納為四個“度”:高度——赤壁之戰(zhàn),把人的智慧和英雄氣概,一下子推到了高峰;長度——萬里茶道,拓展了絲綢之路北線的通道;寬度——東晉葛洪于此修道,體悟道家文化之遼闊;厚度——幾千年的歷史文化,在赤壁都能找到影子。今天的赤壁人,崇德、進取、善良、尚智,不失古風(fēng),繼往開來。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恰如辛棄疾的這句詞,我與赤壁的情緣,或許“應(yīng)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