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語系”作為一種方法 ——“華語語系文學”與中國當代文學史研究
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領域,海外學者的研究總是能夠起到開拓研究視野、開創(chuàng)研究新領域的作用,甚至引領國內(nèi)研究界的學術風尚。早在上世紀70年代末,夏志清先生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譯成中文后以繁體字版出版,對“文革”結(jié)束之后大陸的現(xiàn)代文學研究影響甚巨,一度引領大陸學界盡早擺脫政治意識形態(tài)崇拜的陰影、掀起“重寫文學史”的熱潮,它所引發(fā)的文學史觀念上的“裂變”至今余波未平。
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研究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海外學者出版的一些成果,開始形成新的景觀和學術增長點。像李歐梵的現(xiàn)代性研究、上海都市文化研究,王德威的晚清文學研究、中國現(xiàn)代小說研究,劉禾對跨語際書寫的研究,孟悅對“紅色經(jīng)典”的研究,唐小兵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品進行的再解讀,等等,在批評視角、話語模式甚至寫作風格等方面,都給大陸學界一種久違的新鮮感,一種深刻的啟迪。
值得注意的是,近10年來,海外學者對中國文學研究的沖擊力度,已大不如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這一方面說明,國內(nèi)的文學研究在研究視野、理論維度、研究方法等方面有了長足的進步,另一方面,隨著中國在國際舞臺強勢崛起,在經(jīng)歷了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等具有標志性的文化事件之后,中國文學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因而文學研究者在面對西方學者時有了更多的底氣、更大的話語權(quán)。
由史書美、王德威等美國學者提出的“華語語系文學”(Sinophone Literature)這一概念迄今已有10余年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nèi)學界對海外學者的中國文學研究基本上持充分肯定的態(tài)度,但是,對于“華語語系文學”這一概念,卻一直有不同的聲音。
有的學者對“華語語系文學”的命名提出商榷,指出“語系”一詞的提法“不甚妥當”,“在學術上不專業(yè),在意識上有分拆、對抗的主張”。
有的學者則認為“華語語系文學”體現(xiàn)了一種“后殖民”思維,有些名不符實。趙稀方認為,“華語語系文學”的理論資源是后殖民理論,受到了阿希克洛夫特等人所著的后殖民文學的開山之作《逆寫帝國》的影響。“以后殖民文學為樣本的 ‘華語語系文學’的論述,有一個較大的問題,即中文文學并非殖民地文學”;“身處海外的華語文學可能的確面對的是殖民主義問題,但這種殖民主義恰恰不是中國,而是海外帝國主義。”
還有的學者認為,這一命名帶有“非常明顯的意識形態(tài)痕跡”。劉俊認為,“史書美對英語學界長期用‘離散’、‘離散中國人’和‘離散文學’來指稱中國境外的華人以及他們用漢語創(chuàng)作的作品表示不滿,故而要‘創(chuàng)造’出‘華語語系(文學)’以對抗/擺脫‘離散’、‘離散中國人’和‘離散文學’”。“史書美的政治立場和文化態(tài)度,在她的學術論述中留下了非常明顯的意識形態(tài)痕跡,使得她經(jīng)由對‘華語語系’的定義,完成了對‘離散中國人’的拆解,實現(xiàn)了對‘本質(zhì)主義’的‘中國中心’的反抗與解構(gòu),并建構(gòu)起排除‘中國大陸主流文學’的‘華語語系文學’。”
在我看來,史書美、王德威所提倡的“華語語系文學”,盡管有著“后殖民”、“意識形態(tài)痕跡”,但是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確實為我們重新審視“海外華文文學”這一習焉不察的文學現(xiàn)象提供了一種新的視角與學術生長點,并且為大陸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書寫提供了別樣的切入視角。
史書美在一篇文章中非常自信地說:“華語語系作為一個概念,為一種不屈服于國家主義和帝國主義壓力的批判性立場提供了可能,也為一種多元協(xié)商的、多維的批評提供了可能。這樣的話,華語語系就可以作為一種方法。”史書美是在認識論的高度上探討“華語語系”的,這使得這一探討具有了可操持的方法論。本文不揣淺陋,就“華語語系”“作為一種方法”,討論它對于目前中國當代文學史寫作的啟示與意義。
“另類的文學史模型”?
一般我們所說的中國當代文學,約定俗成指的是大陸文學。對于除了大陸以外的其他中文文學,則命名非常不確定,依照名稱出現(xiàn)的時間順序,大致有“中文文學”“臺港文學”“臺港澳文學”“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海外華文文學”“華文文學”“世界華文文學”等稱謂。而對于同樣的文學現(xiàn)象,在英語學界則有“離散”“離散文學”等指稱。“華語語系文學”這一命名,第一次將這些稱謂統(tǒng)攝在一起。不僅如此,“華語語系文學”由于和“英語語系文學”“法語語系文學”等的命名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提升了華文文學的國際地位,將華文文學融入全球化時代的國際學術話語鏈條中,并展開東西方文學的對話與交往。
而在當代文學研究界,大陸文學與大陸之外的華文文學是有著鮮明的等級秩序的,中國當代文學史這個學科,研究對象是中國大陸文學,大陸以外的華文文學被排斥在外,這實際上是一種忽視,或者說是無視。在目前通行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科書里,幾乎難以見到海外華文文學的蹤跡,即便是有,也只是增加一個敘述章節(jié),與整個文學史的敘述非常不協(xié)調(diào)。
茲舉目前最為通行的兩本文學史為例。陳思和在他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附錄中說,中國當代文學“與同時期的臺灣、香港文學形成了幾個完全不一樣的文學區(qū)域,嚴格地說,它只是當代中國的一部分(大陸地區(qū))文學”。“我看到有些當代文學史象征性地加上一兩個章節(jié)講一下臺灣、香港文學,以為這樣一來就全面了,其實這樣做并不能準確表達和描述中國當代文學的現(xiàn)狀。”在這里,陳思和只是敏銳地意識到大陸和臺灣、香港文學本質(zhì)上的不同,同為“中國文學”,如何彌合二者的裂隙與差異,陳思和將這一問題懸置了起來,未予置評。
洪子誠的《中國當代文學史》被公認為最具學術含量的文學史。在該書的前言里,洪子誠很聰明地對“中國當代文學”作了一個限定,從而“合理規(guī)避”掉了大陸之外的華文文學:“‘中國當代文學’首先指的是1949年以來的中國文學。其次,是指發(fā)生在特定的‘社會主義’歷史語境中的文學,因而它限定在‘中國大陸’這一區(qū)域之中;臺灣、香港等地區(qū)的文學與中國大陸文學,在文學史研究中如何‘整合’,如何不是簡單地并置,需要提出另外的文學史模型來予以解決”。洪子誠先生對“中國當代文學”的看法,是頗有代表性的。大陸之外的華文文學,基本上被中國當代文學的學者“忽略”了。其原因正如洪子誠先生坦言,目前的文學史框架難以將大陸之外的華文文學“整合”進來,大陸之外的華文文學與大陸文學之間的關系并不是簡單的“并置”關系,大陸學界需要提出“另外的文學史模型”來解決這一問題。這個“另外的文學史模型”是什么,洪子誠先生并未展開論述。
陳思和、洪子誠的兩本文學史,無一例外地沒有納入大陸以外的華文文學,盡管兩位都為此進行了辯解,但也暴露了大陸學界現(xiàn)有的“文學史模型”對這一問題的無能為力。
王德威敏銳地意識到,“我們與其將華語語系文學視為又一整合中國與海外文學的名詞, 不如將其視為一個辯證的起點。而辯證必須落實到文學的創(chuàng)作和閱讀的過程上。就像任何語言的交會一樣, 華語語系文學所呈現(xiàn)的是個變動的網(wǎng)絡, 充滿對話也充滿誤解,可能彼此唱和也可能毫無交集 ,但無論如何, 原來以國家文學為重點的文學史研究, 應該因此產(chǎn)生重新思考的必要 。”
史書美認為,以往的文學研究,“‘中國文學’或‘華文文學’的觀念實質(zhì)上將中國文學置于霸權(quán)原型之地位,各種不同的‘中國文學’類型依照它們與中國文學的關系而得到分類和編排。……在這種建構(gòu)之中,‘世界’是中國(中國本土領域) 之外那些特定地域——那些因為堅持以各種華語書面語寫作而關聯(lián)于中國的地域——的集合。”
問題是,“華語語系文學”這一概念,是否能夠為我們提供“另一種文學史模型”,從而破除中國當代文學史寫作的“大陸中心主義”,或者說是“中國中心主義”?它的“后殖民”色彩,對大陸漢族文學中心主義的解構(gòu)姿態(tài),以及鮮明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所秉持的“差異”“混雜”“多元文化”的理念,是否能夠擔當起建構(gòu)一個“另外的文學史模型”的重任?
遮蔽或去蔽:少數(shù)民族文學與漢族文學
史書美認為,“華語語系文學”“也可以重新被闡發(fā)為一種認識論”,即那些本質(zhì)主義的文化或者國族概念將被摒棄,“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重新嚴密闡釋過的概念,例如地方化、多樣性、差異、克里奧爾化、混雜性、雙語制、多元文化原則”。
去中心化、混雜、差異、多樣、多元,這是史書美討論華語語系文學的關鍵詞。“華語語系文學在本質(zhì)上是多語言的。”史書美舉了臺灣與香港的例子。“在臺灣的華語語系文學中,那些由南島語系的原住民作家創(chuàng)作的作品常常將各種原住民語言跟漢族植入的漢語混雜在一起,呈現(xiàn)為相互對抗與協(xié)商的樣態(tài)。不同的是,臺灣作家實驗性地以一種新發(fā)明的河洛語書面語來寫作,就像香港作家嘗試著發(fā)明一種廣東話書面語,以標明香港華語語系文學與中國文學的差別所在。”
這給我們的中國當代文學史的寫作提供了一種啟示。需要進行反思的是,中國當代文學史的編撰,追求的是大一統(tǒng)的敘事,在某種程度上是漢族文學史,很少考慮到族裔、性別等因素。漢族中心主義往往遮蔽了其他民族的文學史敘述,沒有呈現(xiàn)眾聲喧嘩的文學生態(tài)場域。譬如張承志,作為一個回族作家,他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創(chuàng)作,像《黑駿馬》《北方的河》等作品,從題材到內(nèi)容是充分漢族化的,帶有80年代特有的理想主義氣質(zhì)。而到了20世紀90年代,他經(jīng)歷了一個族裔覺醒的過程,更多地回到了自己所屬的民族,他的《心靈史》,是一部講述伊斯蘭教的一支哲合忍耶的凄美壯闊的歷史的大書。全書的結(jié)構(gòu)也充滿了宗教儀式感,采用哲合忍耶內(nèi)部的秘密抄本的格式,分為七門,即七個章節(jié),每一門敘述一代圣徒。它一共敘述了七代圣徒,從它創(chuàng)造者到第七代,從無教到復興,幾起幾落,一共是七代。全書詳細寫了哲合忍耶與清廷對抗的悲壯歷史。《心靈史》之后,他朝向了整個伊斯蘭世界,跨越了族群和國別的限制。對于張承志,盡管他采用的是漢語書面語寫作,但我們的文學史敘述應該凸顯他作為回族作家的一面,挖掘其中所隱含的對同質(zhì)化的反叛,著眼于跨文化間的差異、多樣、多元等因素,呈現(xiàn)其中所蘊涵的自由與鉗制、信仰與褻瀆、圣潔與卑污、舒展與扭曲等等難以盡述的種種復雜性,揭示出文本背后的豐富和豐富的痛苦。
我還想談一下西藏文學。我們所熟悉的藏族作家阿來、扎西達娃,他們用漢語創(chuàng)作的小說《塵埃落定》《西藏,隱秘歲月》等,代表了西藏文學的出色成就。從藏文到漢文的轉(zhuǎn)化,考慮到這種獨特的“二元文化感受性”,是語言的,也是歷史文化的,更是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一定有許多隱秘的對話隱匿其間,等待我們?nèi)ネ诰蚝桶l(fā)現(xiàn)。我想舉一個我所熟悉的已故藏族作家加央西熱的例子。加央西熱是西藏作協(xié)主席,又是詩人、紀實文學作家。他所創(chuàng)作的記錄藏北牧民用牦牛馱鹽生涯的作品《西藏最后的馱隊》獲得了魯迅文學獎。他兼有作家和官員兩種身份,在漢語和藏語之間切換。《西藏最后的馱隊》采用的是經(jīng)過藏語轉(zhuǎn)換之后的漢語,行文中加了許多注釋,提示存在著語義的障礙。這是一種帶有藏語特點的略顯陌生化的漢語,樸素、真切、直接、虔誠,具有宗教儀式感。是的,他所摯愛的家鄉(xiāng)藏北高原的一切,想進入中國的話語場,似乎只有通過書面漢語的方式才可以真正實現(xiàn)。加央西熱對異族旁觀者所描述的西藏不以為然,他把旁觀者稱為“異域作家”,認為自己才是“內(nèi)部人”。他生前在一篇《來自內(nèi)部人的發(fā)言》的文章中,強調(diào)了本土作家與異域作家之間的差異:“我們本土作家是植根于藏民族文化沃土之上,游歷于民族的血液和靈魂之中的,擁有深厚的生活積累和文化資源,而這種深入是異域作家難以達到的。像馬麗華等一些非本土的紀實散文作家,他們花費了比我們多得多的時間在西藏鄉(xiāng)下采風,隨著對西藏民俗風情了解的深入,他們對藏文化感到了一種無奈:‘我們明明知道,這種進入的有限性,一種以感情也無法突破的隔膜和疏離。’”“有限性”“隔膜”“疏離”“差異”,這是漢族作家馬麗華面對藏族文化的感受,這說明,如同巴別塔,族裔的障礙是不可跨越的,試圖將“變亂的語言”統(tǒng)一成大一統(tǒng)的話語的努力終將徒勞。
我們目前的文學史對于少數(shù)民族文學的敘述過于格式化,只是停留在對標準漢語書面語進行解讀的層次。少數(shù)民族作家的“感受性受到政治—文化中國以及將‘中國性’視為漢族中心、漢族主導的同質(zhì)化建構(gòu)之隱晦的影響和調(diào)整”。史書美的“華語語系”作為一種方法,啟示我們的文學史寫作需進行去蔽的工作,將遮蔽的部分打開,傾聽少數(shù)民族文學中那些“以對抗性的、二元辯證的或其他多種方式存在著的”隱秘的“跨認識論的對話(cross-epistemological conversations)”,從而構(gòu)建起一個眾聲喧嘩的當代文學史。
“經(jīng)典缺席”的“華語語系文學”
華語語系文學”這一概念的提出有10余年了,在臺灣與香港以及其他華人聚集地引起了熱議,但是在大陸則應者寥寥,只是最近兩三年才有一些學者撰文討論。任何一個文學概念,必須落實到文學創(chuàng)作上,否則就是空洞無效的。可惜的是,對這一概念進行討論者不少,真正踏踏實實運用“華語語系”的理論進行文學現(xiàn)象剖析者寥寥。就我有限的了解,中文論文主要有王德威的《華夷風起:馬來西亞與華語語系文學》《文學地理與國族想象:臺灣的魯迅,南洋的張愛玲》《華語語系的人文視野與新加坡經(jīng)驗:十大關鍵詞》,劉俊的《“世界華文文學”/“華語語系文學”視野下的“新華文學”——以<備忘錄——新加坡華文小說讀本>為中心》,以及散見于研究專著《反離散》,《華語語系研究:批判性的讀本》,石靜遠、王德威合編的《全球化的中國文學:批判性的文選》等中的若干論文。
為什么對具體文學現(xiàn)象的探討如此少?我認為,這與海外華文文學經(jīng)典文本較少有直接關系。與中國大陸文學相比,香港、臺灣文學有一些值得一提的經(jīng)典作家與經(jīng)典文本,但是究竟難以與體量龐大的大陸文學匹敵。但是港臺之外的華文文學呢?其成就確實是難以恭維。判斷一個區(qū)域的文學成就的大小,一是看有無經(jīng)典文本,二是看有無經(jīng)典作家。當然,經(jīng)典是一個動態(tài)的范疇,文學性的高低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在這個文化研究吞噬一切、美學標準分崩離析的時代,談論經(jīng)典顯得不合時宜。但是,我想說的是,既然我們所談論的是文學,注定繞不開審美的問題。大張旗鼓地討論經(jīng)典作家和經(jīng)典文本稀缺、文學性平庸的一個區(qū)域文學,并把它置于凌駕于主體中文文學的地位,這本身不有些荒誕嗎?無論倡議“華語語系文學”的學者怎么說,都有爭奪話語權(quán)之嫌。
早在1992 年,黃錦樹就一針見血地指出馬華文學“經(jīng)典缺席”,難成氣候,掀起軒然大波,贊成者有之,激烈討伐者有之。時至今天,這一判斷依然是準確的。如此看來,史書美所提倡的“華語語系”概念基本上將大陸文學排斥在外,確實是不明智的。沒有大陸文學的“華語語系文學”,只能是整個中文文學這棵大樹上的一個枝丫而已,只能處在一個邊緣的位置。從這個意義上說,倒是王德威比較明智,他所認為的“華語語系文學”,概念的內(nèi)涵和外延已然擴大,成為“整合”大陸文學與大陸之外的華文文學的一個有效的名詞。這樣一來,“華語語系文學”就有了恢弘的氣象,在這個大的框架內(nèi)討論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中文文學,就不會面對史書美排斥“大陸文學”所帶來的“經(jīng)典缺席”的尷尬。
程光煒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談到海外學者的中國文學研究時,指出“一些學者很少使用文學史材料,他們判斷問題和研究現(xiàn)象,主要依據(jù)的是當前時尚的理論。他們推導問題時,不是憑借材料的根據(jù),而是通過理論的預設和大膽的假定,這樣一來,有時得出的結(jié)論就很難有說服力,而且也較為浮泛”。程光煒先生的這一判斷,我認為也適用于對“華語語系文學”的評述。我們需要理論創(chuàng)新,更需要論從史出、扎扎實實的實證研究。
進入新世紀以來,海外學者對中國文學的研究,不再像夏志清等前輩學者那樣踏踏實實從文本和史料出發(fā),而是脫實向虛,頻頻依附于各種時髦的理論,泛政治化,泛意識形態(tài)化,泛文本化,文學成為注腳。這樣帶有很強炫技性、表演性很的研究,很難說是學術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