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古老劇種的研究 ——評王英《海鹽腔的興衰》
一本關于古老戲劇研究的書,極有可能流于一般的學術著作。而一般的學術著作,除了行業(yè)內的人感興趣,一般人興趣不大。眼前王英的《海鹽腔的興衰》完全不同。
這本書以自己的獨特,突破了學術著作的深奧、刻板、無趣。讓研究戲劇的專家有了可靠的資料,得以厘清思路,通曉來隴去脈,對今天的研究提供了借鑒。同時,更為普通讀者提供了新鮮、活潑的故事,增加了閱讀興味,使人止不住聯(lián)想、感嘆,讓歷史資料重新發(fā)出文學與精神的光亮,兩者做到了兼得,全書散發(fā)的濃烈的人文氣息,顯示了一個資深文學創(chuàng)作者進行學術研究的別致與獨特。
中國方言眾多,大江南北語言千差萬別。同一個地區(qū),即使相距不遠,語言有時也會完全不同。而自古以來,不同地區(qū)、不同方言的人們有時卻有著同樣的一種戲曲,聽得懂同樣的一場戲。就是說,有時一個地方的戲曲劇種,可以讓不同方言的人完全聽懂。與此同時,中國又是一個戲曲大國,戲曲種類繁多,腔調不一,南北相異,千差萬別,即使同一地區(qū)也有不同的劇種。這也就滿足了不同觀眾的需要。
現(xiàn)在人們都知道的中國國劇是京劇。對京劇之前,占據(jù)中國較大舞臺的昆曲,如果不是近年來的大力宣傳,恐怕知曉的人也不多。現(xiàn)在昆曲日益為人所知。只是,追根溯源,許多人并不知道,被稱為“百戲之祖”的昆曲的先祖就是海鹽腔。
包括作者王英,雖然她生于海鹽,長于海鹽,卻也不知道。一直到她去海鹽澉浦結識了知名文化老人吳俠虎之后,才第一次聽說“海鹽腔”三個字。
戲曲,這一藝術,在古代占據(jù)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海鹽腔還是明代南戲四大聲腔之首,這么優(yōu)秀、古老的劇種就出自海鹽,連名字都與海鹽緊緊相連,可為什么卻洇沒于后世歷史之中。這情況讓王英迷惑、不解。此后成為一塊解不開、除不去的心結。她時刻關注著這三個字,一有時間就東奔西走,翻閱資料,收集、尋找、整理著與之相關的點點滴滴。
一直到寫成此書,她才為自己找到一份從容與安寧。因為這是面對藝術的一份心意與熱愛,一份對家鄉(xiāng)的情感和愛戴。
作為一個作家,去探尋海鹽腔這一戲曲物種起伏、變遷的,面對一堆堆故紙中的陳跡,面對當前海鹽腔如星星閃爍般在當?shù)丶敖鞯牧鱾鳎倜鎸|方莎士比亞、戲曲大師、文學家湯顯祖與海鹽腔不可割舍的關系,她既興喜又遺憾,既震憾又敏感,自然超出不是一般研究人員,多了一份天然的情感流泄與表情傳達。
說起來,《海鹽腔的興衰》講述了中國一個古老的戲劇物種——海鹽腔形成、流行、衰落的歷史,以及后來在江西戲曲中的再發(fā)現(xiàn),特別是以江西廣昌戲曲中的再發(fā)現(xiàn),提出了要在海鹽腔的發(fā)源地——海鹽,對海鹽腔進行保護、振興的想法。文章資料眾多、真實翔實,從明代南戲時代一直寫到今天,挖掘深刻,疏理細致,不僅時代清楚,內容具體。而且前因后果一脈相承,為這一劇種的研究提供了極為可靠、第一手的資料,成為研究海鹽腔的綜合性文本。
細看之下,會發(fā)現(xiàn),在捋清海鹽腔的前塵舊事,為這一家鄉(xiāng)曾經(jīng)輝煌的劇種作出詳細的身世整理之后,王英還特別強調,并為些單列一章,名為《海鹽腔發(fā)源地對海鹽腔的發(fā)掘和傳承》,提出了自己可具操作性的四點建議,其中,提出要將海鹽腔進行申報物資文化遺產(chǎn)等,這種為家鄉(xiāng)發(fā)展的動議、這種保護、挽救家鄉(xiāng)文化的行為,讓人們在為這一劇種衰落遺憾與感嘆之際,生發(fā)出無限的希望與期待。
這種對歷史劇種保護、挽留的做法,無疑為全書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海鹽腔再次在家鄉(xiāng)興盛的理由,體現(xiàn)了作家的良苦用心和滿腔真情。
最值得一提的是,書中,還以附錄形式,將海鹽腔創(chuàng)始人楊梓及其家世進行的列舉,并將楊梓家世與當時文人的關系進行了整理。這種附錄在此,已不僅為附錄了。而是成為作家情不自禁情感的再一次表達,這些寫作可以引起讀者閱讀興趣,幫助他們深刻理解海鹽腔創(chuàng)始人。這種對人物的專項描寫,不能僅僅理解為說明與舉證,而完全是體現(xiàn)出一個作家,對海鹽腔創(chuàng)始人,在生活與工作之余,葆有藝術愛好,并刻苦鉆研的無限尊重與感謝。這一部分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前面部分更為出彩。
此外,還有一特別之處——在進行海鹽腔興衰研究之時,作家王英通過對創(chuàng)始人楊梓及其家世 的整理,意外地發(fā)現(xiàn),楊氏家庭歷經(jīng)數(shù)代人亦官亦商的過程中,他的兒子楊樞繼承其航海事業(yè),曾以一已之力,兩次遠下西洋。不僅成為中國第一代航海家,更成為比鄭和還早一百多年的中國第一位海上絲綢之路先驅。這一發(fā)現(xiàn),增添了家鄉(xiāng)的榮耀,無疑會成為另一個“一帶一路”建設中的奇跡發(fā)現(xiàn),也成為今后更多的作家創(chuàng)作的源泉。而對楊氏家庭實地的考察描寫,更是觸動人心,引人深思,讓人感嘆。
而《海鹽腔的興衰》在作家手中,已遠遠突破書名所限,文本這時已然不同于一般的學術書籍。這本由作家而非學術研究人員寫的書,除卻文字的筆力,結構的嚴謹。此時,已經(jīng)滿滿注入了人文氣息與關懷。給人帶來不同的閱讀體驗。
寫作也是藝術。對藝術的相惜、對家鄉(xiāng)的熱愛,促使王英放下手中的文學創(chuàng)作,進行這種研究寫作。《海鹽腔的興衰》成書用一年多時間,談到這本書的創(chuàng)作,王英曾說:“仔細想來,這部書稿的創(chuàng)作豈止是一年。從20世紀80年代末我得到海鹽腔這個信息到今天寫出這部書稿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余年,”可見,這是作家一種持續(xù)內心情感的推動,在書中嚴謹?shù)耐普撨^程之中,這種情感總會情不自禁地流溢而出,幻化為縷縷不絕的誘人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