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祖光、新鳳霞:美在風雨同舟,美在相濡以沫
年初,我在河西學院,接到吳霜的電話,說母親新鳳霞的自述出版了,書名為《美在天真》,希望我能讀一讀。
當然要讀。“美在天真”,是詩人艾青當年對新鳳霞的贊譽。但在我的眼中,新鳳霞與吳祖光的美麗,不在天真,而在于他們相濡以沫。
吳祖光一九五七年被打為右派,新鳳霞真心相愛,拒絕離婚,故而也被打成右派。這就是心心相印的感覺,就是不離不棄的堅韌。之后的歲月,兩人走過風風雨雨,哪怕受牽連,哪怕受批判,哪怕癱瘓,他們都挺了過來,結伴同行,終于迎來美滿的晚年。
這才是我眼中最美麗的人生風景!
認識吳祖光新鳳霞夫婦很早。我到《北京晚報》之后,時常采訪文藝界活動,那時就與他們在不同場合見面。我在“五色土”編輯“居京瑣記”欄目,寫信吳先生,很快他寄來《洗衣記》,對北京的服務行業(yè)予以批評。隨后,又寄來一篇《虎豹別墅與琉璃廠》,寫他在新加坡的參觀虎豹別墅,對正在裝修的琉璃廠的五顏六色予以批評。
吳祖光的坦率直言,一生相伴,他也為此吃了不少苦頭。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末,一位女顧客在北京某著名超市購物,被非法無理搜身。看到這一報道,年過八旬的吳祖光,仗義執(zhí)言,撰文抨擊商家,為一位弱女子打抱不平,結果卻招惹經(jīng)年不休的官司糾紛。
這一官司牽涉他許多精力,但他猶如困獸一般,雖遍體傷痕,精疲力竭,仍要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那兩年,每次見面,都會感受到他的狹義和剛烈。最終,他的這一舉動,贏得輿論普遍支持與公眾敬重,從而,他在生命的最后幾年,畫了一個完美句號。
不過,我第一次走進位于東大橋吳祖光家中,還是蕭乾先生的舉薦。
當時,我剛剛開始寫傳記,第一位是寫蕭乾。蕭乾建議我接下來應該寫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傳記。
一九八七年八月二十七日,蕭乾來信對我說:“再者,我在考慮張權之后,你寫吳祖光、新鳳霞伉儷。(1)故事生動(2)資料豐富(3)他們即住在體育館東路8號樓5門7號(595849)(4)符合你的俠義標準。”
他還特地附上一封信,讓我持信去拜訪吳祖光夫婦。我當時住在三里屯,騎車去東單上班,總是要路過東大橋,就這樣第一次走進吳家。
新鳳霞早在一九七五年因腦血栓發(fā)病,導致偏癱。她在家里扶著輪椅慢慢走過來,與我打招呼,聲音溫柔。當時,已有人為他們寫過一篇報告文學,為他們寫傳記的設想未能實現(xiàn),至今頗感遺憾。不過,自那之后,吳家成了我不時前往的地方。
十年之后,蕭乾又來一封信,談到讀新鳳霞作品的感受:
李輝:
謝謝你9月15日的信。由于潔若在此陪我,很少回家,我最近才收到。你的建議很有啟發(fā)性。我在深思。但一則手邊堆的事太多(例如,新鳳霞送我六部(!)新著,回憶錄,我在讀并認為很值得一評),同時,我目前還不能過多地用腦(大夫每次來見我讀或?qū)懢途妫K灾缓玫纫院笤僬f吧。匆問
雙好
蕭乾
1997年10月11日
這六部新鳳霞作品我也在閱讀中。新鳳霞與吳祖光結婚之后,一位從未念過書的“評劇皇后”,在吳祖光的引導下開始認字,開始畫畫、讀書、寫作。
多年之后,晚年新鳳霞為我們呈現(xiàn)出將近二百萬字左右的回憶錄與演藝散記,如《新鳳霞回憶錄》、《我與皇帝溥儀》、《新鳳霞說戲》等。不能不佩服她的毅力,當然,更得感謝吳祖光。
《美在天真》的文章,大多是第一次看到。這是當年新鳳霞交給一位來自臺灣的朋友,希望能在臺灣出版,遺憾的是未曾出版,多年之后這些手稿終于回到吳霜手中。
經(jīng)山東畫報出版社努力,在新鳳霞誕辰九十周年之際,這本《美在天真》終于得以出版,也是吳家的兒女們獻給母親的最好禮物。
在認識吳祖光夫婦后,我率先認識丁聰、沈峻夫婦,于是,從重慶到北京的這些“二流堂”聚會時,如有時間,我總是會去參加,當然也是最年輕的一人。“二流堂”的人物里,從夏衍、唐瑜一直到吳祖光、馮亦代、黃苗子、郁風、丁聰、呂恩、高汾等,都有過訪談和通信,飯桌上的飲酒暢談,更是令人期待。
其中,沒有見過盛家倫先生,他早在一九五六年去世。黃苗子先生說,三十年代的《夜半歌聲》的美聲歌曲,就是他演唱的。在《美在天真》里,新鳳霞的長文《一個音樂家對我的幫助——懷念盛家倫》,細細讀來,一個音樂家的身影,清晰呈現(xiàn)眼前。
新鳳霞寫到,盛家倫和他們住在一個院子里。他教她如何吸收西洋的方法和經(jīng)驗發(fā)聲,注意共鳴和咬字等等。她對盛家倫生活細節(jié)的描敘也頗有特點。她寫道:
盛家倫住一間大屋子,四周全是書,中國、外國的書,什么書都有,他真可說是博覽群書,有學問,知識淵博。他孤身一人,一天到晚待在屋里就是不停地看書,也常常有人向他請教問題。他脾氣不大好,不喜歡的人就不理人家。他的生活習慣也很古怪,一年四季床上都鋪著涼席。一日三餐有一頓沒一頓,買一個大面包,一塊黃油,餓了吃一點,可以吃幾天。他買一大桶奶粉,打開蓋子放在桌上,懶得用水沖,一邊看書,一邊用手抓著往嘴里送。他喜歡跟我聊天,了解舊社會貧苦藝人的生活經(jīng)歷。我問他:“你給《夜半歌聲》唱的那支歌,你認為怎么樣?”他搖頭說:“不怎么樣,我是隨便唱唱,我很不滿意,那時有那時的情況。”
行文可見,新鳳霞的觀察之細,敘述之妙,因為這些文字,才讓我看到盛家倫與眾不同的秉性。文章最后,新鳳霞充滿情感的緬懷這位老大哥,這位對她予以極大幫助的盛家倫。她寫道:
我沒有忘記盛家倫。他一生孤獨,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兄弟姐妹,生活也沒有規(guī)律,沒有人照顧他。他在一九五六年因病去世,享年五十一歲。這位學貫中西的音樂家,全國解放以后,他在民族音樂研究所任專職的研究員我知道他在專題研究東方的印度音樂,也在研究中國的古代音樂。
他在研究一種叫作“塤”的古代樂器,是用陶土燒制的像梨的形狀的一種樂器,他屋里擺了好幾個。他的興趣很廣,無論是音樂、戲劇、繪畫、雕塑、電影……都有深刻的理解,也有研究的計劃,但是這些計劃都沒有完成,就太早地去世了。
……
幾十年以來,我的道路坎坷,不幸接連著不幸。但是我每前進一步,都懷念著我的這位嚴肅、清高、認真、直爽的老大哥、音樂家盛家倫。
讀這些文字,完全可以理解新鳳霞對一位老大哥的感恩。
感恩,就是內(nèi)心的美麗。
老舍是吳祖光、新鳳霞的“紅娘”。
讀此書中的《老舍先生為我和祖光做媒》,才知道原來老舍是吳祖光、新鳳霞的“紅娘”。
五十年代初,吳祖光和新鳳霞都分別離異。吳祖光與呂恩因為性格不合,雙方主動離婚。新鳳霞也在此間與一個“戲霸”陳世起離婚。
前幾年,我在香港《大公報》查閱黃永玉先生發(fā)表在副刊上的文章,其中找到這篇新鳳霞的文章,題目為《我為什么要提出離婚?》,詳細敘述自己的離婚過程。復印下來,并錄入留存。這也是一個難得的珍貴史料。
當初,我嫁陳世起的時候,是在舊社會。那時候我就知道嫁了人可以減少許多麻煩,至于陳世起是怎么樣一個人,他的根底怎么樣,我是一概不清楚,就覺著只要“年貌相當”也就“認命”了。
嫁過了之后,不但知道他家里有老婆,而且發(fā)現(xiàn)他交的那群“狐朋狗友” 都是一些個流氓,天津所謂的“雜把地”。這群人整天混在一起,吃喝嫖賭抽,凈干些個不正經(jīng)的事情。陳世起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整天價玩女人。
我那時就是一腦子舊思想,總覺得這都是“命”里注定的。男人在外邊弄女人,也是自古以來就這樣傳下來的。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忍著,千萬不能因為這樣事跟他吵。那多讓人笑話呀!再說,那些男人,誰不愛沾花惹草的,這不算什么。
話可是這么說,心里也是覺著怪難受的,常常生悶氣生的吃不下飯,為這個有了病也不愿意跟別人說,晚上也是常一宵一宵地睡不著覺,把眼淚都快哭干了。后來,我就瘦得不像人模樣了,唱戲有時候能昏在臺上,就是這樣,我跟著他窩囊了整四年。
新鳳霞寫到,在演出《劉巧兒》、《小二黑結婚》、《小女婿》等戲曲之后,她開始醒悟,終于下定決心,提出離婚。文章最后寫道:
陳世起這次被抓起來,雖然還沒判決,但是,至少他是政治上有問題的人,更何況他家里有妻有子,這在新婚姻法上就是不合法的,今天,我既然要下決心做一個真正能為人民服務的演員,就應該從自己本身做起,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思想斗爭,我決心不顧一些落后的人說長道短,放下舊社會那些陳腐的包袱,跟陳世起脫離夫妻關系。
這樣,用我的理智戰(zhàn)勝了我過去的軟弱,真正地從思想上把我解放出來,我就像我演的那些可愛的農(nóng)村婦女一樣,通勇敢地到區(qū)政府辦理了離婚手續(xù)。精神上就好像去了一萬斤重的大石頭一樣,感到“輕松愉快”。
我就是這樣,要跟陳世起離婚。因為,我絕不能跟一個在政治上有問題,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思想上不進步,專門玩弄女人,而且家里有妻子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將近七十年后再讀新鳳霞這篇文章,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內(nèi)心感受。
緣分,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新鳳霞寫到,早在四十年代的天津她已是主角,愛看戲,看電影。一九四六年,她在天津勸業(yè)場的三樓皇宮電影院,觀看周璇、呂玉坤主演的《莫負青春》,編劇是吳祖光。
她說,史東山、蔡楚生、吳祖光,在她眼里都是尊敬的有學問的名人,最后她還特意強調(diào)一句:“尤其是吳祖光。”
隨后,她去北洋大戲院,觀看上官云珠等人演出的話劇《風雪夜歸人》,對上官云珠印象很深,說:“她真好看!”。話劇團團長唐槐秋建議評劇團也演出《風雪夜歸人》,說這個劇本是吳祖光寫的。新鳳霞他們開始排演《風雪夜歸人》,剛剛開演,被禁演,理由是“有傷風化禁演”。
誰能想到,幾年之后,在老舍的穿針引線之下,終于水到渠成,吳祖光與新鳳霞走到一起。新鳳霞高興地寫到下面這段文字:
新中國成立后,老舍先生為我介紹了吳祖光。福安大哥知道這件事,十分高興,他專程來京,支持我說:“咱們當年演出吳祖光的《風雪夜歸人》,哪想到能看到本人?你們成了兩口子,這可是緣分啊。”
如新鳳霞在這篇文章的開始部分所寫:“我和祖光近五十年的夫妻生活,坎坎坷坷走過來真艱難呀,要說我們兩個共同點不少,可是個性和生長環(huán)境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我們基礎好,幾十年了,遇到多少風暴雷雨都沒有動搖我們。”這段話,可謂發(fā)自內(nèi)心,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從此,兩個人結伴同行。
新鳳霞是藝名,本名楊淑敏,小名楊小鳳。一九二七年一月二十六日,新鳳霞出生于蘇州,后被人販至天津,開始學藝,最后成為評劇表演藝術家。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一九九八年四月,是新鳳霞與吳祖光結婚五十年后,第一次返回吳祖光的家鄉(xiāng)常州。冥冥之中,坐在輪椅上的她,意外地在那里去世。可謂落葉歸根,魂歸故里。
之后幾年,吳祖光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漸漸患老年癡呆癥。二〇〇三年四月,在“非典”開始襲擊北京之際,他也去世遠行,離開了我們。
半年之后,吳歡兄送來一本父親的日記,寫于一九五四至一九五七年之間。開始整理,于二〇〇五年十一月出版。在這本日記里,吳祖光記錄新鳳霞的地方頗多,包括買房子、新鳳霞演戲、孩子們的樂趣等。讀起來,頗有味道。略摘錄幾段如下:
一九五四年
一月一日
今天是元旦,但我沒有過年的感覺,在未來遙遠的日子里,我想每天都應該像過年一樣的幸福愉快。我今天繼續(xù)工作,整理為鳳寫的文章,準備給《戲劇報》用的。
二日
早晨秀貞來為大牛穿衣服都不覺得,九點鐘被人敲門驚醒,是《北京日報》的徐瓊同志,談些朝鮮事情,約寫文章。并把鳳文搶去,不想給《戲劇報》了。
晚偕大牛至桐園沐浴。
大牛說:“為什么老是女人生小孩,怎么男人不生小孩呢?”我說:“因為女人是媽媽,所以女人生小孩。”大牛說:“男人肚子大不起來啊?”他又說:“我不生小孩。”我說:“你生一個吧。”他說:“我生一個爸爸,生一個媽媽,生一個吳祖光,生一個新鳳霞。”
我說:“吳大牛是小名,大名是吳剛。”他說:“大牛是大名。”我說:“是小名。”他說:“小名為什么叫大牛?”
他說:“我們家人都姓吳,吳祖光,吳大牛,吳歡歡,無線電亦姓吳。”
九日
上午整理屋子,凌元來談,約寫文章,許姬傳來拿文章來看。午飯后至車站接鳳霞,張庚、馬少波等都在,一時四十分車到站,然后我一人步行到懷仁堂,聽賀龍將軍報告,至五時結束。
與司徒、東老、紀元同車回家至祥泰義購菜及點心,抵家而鳳仍未回。至六時許才偕大牛從陜西巷回來,不免一番忙亂,收拾行裝。鄭佩琴和湘琴來小談而去。
十時許鳳就寢,王肇禋來小談而去。唐漠來電話,明日要的文章延至十三號交,放心安睡。但大牛一夜數(shù)尿,始終沒睡好,鳳亦總是醒著。
二十日
讀鳳霞《朝鮮紀事》,真摯動人,非常驚喜,就寫作來說她也是很有前途的,她真是一個天才。午后去洗澡,四點鐘看《偉大的曙光》,是老片子,表現(xiàn)斯大林對列寧的愛護無微不至。
復老舍信。
二月
十三日
晨,鳳去醫(yī)院。劉承基、戴雪如、陽友鶴、曾榮華等來小坐。中午鳳返,同去四川館午餐,……鳳孕象已成,甚傷腦筋。
十四日
晨,田莊、汪明、杜高三個流浪兒來,與鳳打牌,以上次負牌,故今早買雞而來也。今日鳳又去門頭溝對農(nóng)民露天演出。……鳳十二時始歸,因今日穿皮襖,故不覺冷。
十五日
鳳晨去醫(yī)院驗血。午后二時至文化俱樂部開會,為慰問解放軍直屬總分團成立也。團長滕代遠報告,傳達董老之報告。老夏六時許來,請在四川館晚餐,九時又去和平畫店小坐,送我印度孔雀毛一束。鳳今晚演晚會,同總理、朱德等看戲。
十八日
晨六時即起,送川劇院行。九時半沐浴。……至寄賣行為鳳購晨衣兩件。甚便宜且美觀。晚至中和與云衛(wèi)夫婦同看鳳演《劉巧兒》,真乃聲容并茂。
一九五七
四月
二十八日
晨鳳約評劇院領導同志來家談劇本,鳳休息一月余整理了《雙婚配》及《紅樓二尤》兩個劇本,真了不起之事。
六月
二十三日
今日星期,晨起為鳳看文稿,篇篇都好,她真是天才,而且寫作精神可佩。每篇不過改幾個字及標點就可用。
吳祖光的日記雖然僅僅不到四年,內(nèi)容卻十分豐富。從潘漢年、夏衍等,到與蘇聯(lián)專家的打交道,都記錄十分詳細。
一九五七年最后幾個月的記錄,更是呈現(xiàn)歷史的遠景。他開始在日記里羅隆基章乃器等人的批判,他哪里想得到,隨后他與新鳳霞也都成為了右派。很快,吳祖光與“二流堂”的幾位右派分子黃苗子、丁聰、高汾等都乘車前往北大荒勞動改造。
他們夫婦的命運,從此陷入逆境。好在彼此心心相印,相濡以沫,終于等到了平反的日子,又一同開始晚年創(chuàng)作的高潮。
記得六年之前,盼了一冬天遲遲不見面的雪,竟在二〇一二年三月春分節(jié)氣到來的前三天,悄然落在北京,早上拉開窗簾,雪景宜人,禁不住一陣驚喜。面對雪景,我找出珍藏多年的吳祖光先生墨跡與題跋,居然兩件都與冰雪有關。
一件是一九九〇年他書寫元代王冕的詩句相贈:“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風起,散作乾坤萬里春。”
另一件是《風雪夜歸人》戲單。如新鳳霞所說,《風雪夜歸人》是吳祖光四十年代初期在重慶發(fā)表的成名話劇,當年他只有二十幾歲,故有“劇壇神童”之稱。八十年代初,中國青年藝術劇院重新上演該劇,我有幸觀看并保存戲單。
一九九七年,與吳祖光聚會時,我?guī)フ埶}跋。他寫道:“不知何年演出,望之恍若隔世,為李輝先生題此留念。吳祖光 一九九七,四月十四日。”
吳祖光先生去世一年后,編選的《吳祖光自述》由大象出版社出版。
一轉(zhuǎn)眼,被吳霜稱作“美人娘”的新鳳霞已經(jīng)離開二十年,吳祖光也離開我們十五年了。謹以此文追憶那些流逝的歲月,感懷他們風雨同舟、相濡以沫的結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