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姑和魚郎
悠揚的鐘聲,在瑤池上空回蕩著,祥和的紫氣繚繞著瑤池大門口的四個鍍金大字“別有洞天”。魚姑輕輕地帶上門,傳過身,理了理頭上的云鬢,抻了抻她喜歡穿的那件翠綠色的蠶絲連衣裙,步態(tài)輕盈地拾級而下,踩著洪亮的鐘聲,向瑤池里的荷花淀走去。
魚姑是天界瑤池里看管蓮子的宮女。今天是7月18,也是王母娘娘的生日。按昨天說好的,一大早,嫦娥姐姐會帶上宮女們來荷花淀里采擷蓮子的。魚姑知道,今天的壽宴上,一定會有最后一道壓軸菜——冰糖蓮子羹。
魚姑這兩天心情不太好。原因是嫦娥姐姐身邊幾個不懂事的小宮女們,在自己看管的蓮池邊,嘰嘰喳喳地談論著蟠桃園里的蟠桃是多么多么的好,又是三千年一開花,又是三千年一結果,誰吃了就長生不老等等。氣的魚姑撿起一枚小石子,扔在她們面前的水池中,晶瑩剔透的池水,濺了宮女們一身一臉。哼!這才解氣呢!她們那一幫人,真的不知道魚姑看管的蓮子,也是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呢!誰能吃上一枚蓮子,可比蟠桃的功力大得多了呢!站在自家的寶貝跟前,議論著別人家的東西好,能不讓魚姑生氣嗎?
瑤池處于天界第一重天,極南之盡的昆侖山上。那是西王母所居的美池,也是王母娘娘頤養(yǎng)生息的天庭別府,名為“別有洞天”。這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地方呀!從今天開始,魚姑就要忙了,沒人知道哪種蓮蓬鮮嫩可口,可以清炒;哪種蓮蓬老成濃香可以熬粥呢!只有她魚姑搭眼一看就懂。你說清炒,我魚姑就會采摘翠綠的小的蓮蓬。手一掐就知道里面的蓮子,如碧玉般脆嫩。那才是清炒用的新鮮蓮子;你若熬粥,她就要找大而色黃的蓮蓬,手指甲再一掐,就品出那蓮子已經(jīng)熟到了八分。那樣的蓮子熬粥才濃香撲鼻呢!你說她今天不早點兒過去行嗎?指望嫦娥姐姐身邊那幾個宮女,還不知道把蓮子糟蹋成什么樣子呢!那采摘下來的蓮子,每一枚都要登記造冊呢!一般人誰敢偷吃一粒呀?那可不是小事。一枚蓮子會增壽6000年呢,連八仙鐵拐李(李玄)、漢鐘離(鐘離權)、張國老(張果)、呂洞賓(呂巖)、何仙姑(何瓊)、藍采和(徐堅)、韓湘子(韓湘)、曹國舅(曹景休),都鮮為嘗到呢!
走在通往荷花淀斜徑上的漁姑,抬頭看了看高處,千年的蒼松翠柏,參天蔽日,郁郁蔥蔥。廊亭榭柱外的百草園內(nèi),奇花異草,姹紫嫣紅。一只鳳凰在梧桐樹梢上展翅欲飛,一株株千年野參綠格英英的葉子上開著棗紅色的花兒,一朵朵千年靈芝如傘狀泛著紅褐色的幽光。看著外面花團錦簇的景色,魚姑的心情舒展了許多。再想想前幾天,月宮里專門照看兔子的那位宮女妹妹,天真地問何仙姑是不是徐州人,她就“撲哧”地笑出了聲。魚姑知道,那位妹妹把曹國舅的家,當成了何仙姑的家了,而何仙姑則是永州零陵人。
荷花淀里,遲開的荷花與傲立的蓮蓬竟相輝映。池塘里,碧波蕩漾,水天一色。魚兒在清澈見底的綠水中游戈,鳥兒在蒼穹里飛翔。一曲天籟之音傳來,循聲遠眺,一葉龍舟如箭般劃到了面前,一群和魚姑不相上下的花枝招展的宮女們,說著,笑著,唱著,真不虧是天堂仙境。
按照嫦娥姐姐的吩咐,魚姑乘坐在龍舟上,一雙粉嫩的玉手上下?lián)]動,右手采擷著翠綠的蓮蓬,左手采摘著青黃的蓮蓬。根據(jù)廚房的用途不同,各自放入不同的竹筐里。宮女們一邊嬉笑著,一邊從蓮蓬里剝著一枚枚蓮子。
暮鼓敲響的時候,宮女們已經(jīng)剝完了所有的蓮蓬。嫦娥姐姐與分管造冊登記的女官,一邊細致數(shù)著,一邊認真地登記。一連數(shù)了三遍,少了一顆成熟的蓮子。
宮女們翻遍了龍舟,查遍了蓮蓬,依然不見其蹤。難不成誰偷吃了不成?這可是冒犯天庭的大事。嫦娥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在魚姑與宮女們驚恐的眼神中,嫦娥飛奔而去,她要第一時間報告給王母娘娘。
三天后,一紙?zhí)焱ノ臅话舜笞o法拍到了魚姑面前。因犯失察之罪,魚姑被打入凡間,面壁思過,修身養(yǎng)性。
懵懵懂懂間,如夢似幻時,魚姑微微睜開了她那對鳳眼。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一個古洞口好奇地擠了進來,光線映照著凹凸有致的洞壁。微風從洞外悠長峽谷里吹來,帶著淡淡的花香,輕撫著魚姑俏麗的臉龐。她揉了揉眼,站起身,看了看光禿禿的石壁。洞外傳來了泉水“叮咚”聲,遠處似乎有歡樂的鳥鳴和著松濤的輕吟在耳邊回蕩。她扶著石壁,走到洞口。洞外一處凹槽里,一股潺潺的泉水,順著石縫嘀嗒在一泓碧水中。洞外是一道悠長的峽谷,對面的山坡上,樹木青蔥,不知名的各色花兒,有黃的,紅的,粉的,紫的,白的,競相怒放。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蜜蜂兒勤勞地在花蕊間采擷著花粉。谷底,一淙小溪,從南向北“嘩啦啦”地流淌著,宛如唱著一首歡樂的歌。
魚姑分不清這是人間還是天堂。她從懷里掏出鵝黃色的絲帕,輕輕一揮,洞里瞬間變了一番景象:羅帳香床上,絲帛錦被靠在洞底一側,接著是一張放有胭脂水粉的梳妝臺,一只鼓形的圓凳精致地擺在桌邊。洞口外涼棚下,有一灶一案。寬大的灶臺上有鍋碗瓢盆,案板上,米面油鹽醬醋茶,樣樣俱全。
魚姑折身回洞,在香帳前,換起了她的綾羅裙。一聲輕輕地響動,使她回眸一看,地上一枚紅褐色的東西“骨碌碌”滾落在床腿跟前。她彎腰撿起。哦!這不是那枚失落的蓮子嗎?怎么在自己身上呀?她驀然想起了前世。為這枚蓮子,她才被貶落凡間。魚姑小嘴一撅,杏目一瞪,把那枚害她的蓮子,扔到了羅帳里。
換了一身村姑打扮的魚姑,香帕一舞,一條從洞口順小溪邊鋪就的青石小徑,展現(xiàn)在眼前。她輕移蓮步,向九曲十八彎的峪口走去。
眼前豁然一亮,人已出了峪口。藍藍的天空白云朵朵,茵茵的草地,花紅遍野。放眼遠望,高大的樹冠上結出了綠格瑩瑩的核桃,低矮茂密的蘋果樹上,那早熟的果子已經(jīng)發(fā)亮,發(fā)黃。近處,墨綠色的田野上,高的是玉米,低的是煙葉,谷苗一行行一排排,昂首挺立在田壟里。眼前一條十幾米寬的小河,從南向北嘩啦啦地流淌著,河心的一塊石頭上,翻起了朵朵細碎的浪花。魚姑沿河而下,轉一道彎,河對岸出現(xiàn)了一個冒著裊裊炊煙的小山村。正是山里人吃早飯的時間,村里隱隱傳來了馬兒的歡叫,公雞的引吭,家犬的狂吠,間或能聽到有大人的呵斥聲,孩提的哭叫聲。
遠處傳來一聲悠揚的歌聲。魚姑手一揚,一只竹籃,擓在了她的胳膊上。循聲走去,河灣處,葳蕤的水草邊,一個短衣少年,正彎著腰,在水草里摸魚呢!一只兩頭小,肚子大的魚簍放在岸邊。陽光映照著少年俊美結實的后背,兩條壯實的小腿邊是蕩起的水花。剛才的歌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魚姑靜靜地站在少年身后,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屏聲靜氣地摸著魚。驀地,少年麻利地雙手一撮,手一提,一條一尺來長的鰱魚,抖動著身子,驚恐地甩著尾,妄圖掙脫主人的手控呢,這能成嗎?切!
少年今年17歲,與魚姑同齡。他本來沒有名字,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棲息在前面村子里一間破草房里。那是父母留給他唯一能遮風擋雨的小院落。因為從小以抓魚為生,人們喚他叫魚郎。久而久之,魚郎這個名字就成了它的大名了。
魚郎一只腳踩在岸上,一只腳在水里,伸出胳膊想勾起岸上的魚簍,但還差了一大拃。他努了幾下怎么也夠不著!無奈的漁郎正準備上岸時,魚簍遞到了他的面前。少年一驚,看到了一雙如蔥白一樣細膩修長的小手,手背上還有一個個如小酒窩一樣的小肉坑兒。順著那雙手向上看,是一節(jié)纖細嫩白如蓮藕般的小臂。抬頭仰望時,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臉,刷一下紅到了脖頸,面前的女子宛如天仙一般,皎潔的臉龐,彎彎的眉,水靈靈的丹鳳眼下是小巧的鼻子,一張櫻桃小口微笑著露出如貝的碎齒。女兒淺淺地一笑,手一伸,輕輕的一聲,喏,把魚簍遞給了少年。
少年忙接過雨簍,一邊放魚,一邊說道:“謝謝大姐姐!”
一句“大姐姐”叫的魚姑羞紅了臉。原本俏麗的臉一下子紅得如冬天樹上的柿子一樣。魚姑抿著小嘴,潔白的貝齒輕輕地咬了一下薄薄的下唇,抬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面前的少年:“你叫魚郎吧?天天在河邊抓魚喲!”
魚郎睜大他吃驚的眼睛,停下手里的活,看著岸上的大姐姐,滿臉地疑惑:“你怎么知道呀?方圓十幾里的人我都認識呢,可從沒見過你呀!你家住在……?”
魚姑理了理額前的劉海,還是淺淺地一笑:“這里的人誰不認識魚郎呀?我還知道你小小年紀,已經(jīng)學著采藥給窮人治病呢!喏,”
魚姑指了指遠處的山梁梁:“我家剛搬來不久,就在那個山梁梁后邊的幽谷里。”
漁郎釋然了,輕輕地“哦”了一聲:“知道的。聽說山里邊住著十幾戶人家呢!可我沒進去過。怪不得我從沒見過你喲!”
看著魚郎不再懷疑自己了,魚姑順口問道:“現(xiàn)在都在吃早飯,你怎么不吃飯在這里抓魚呀?”
魚郎不好意思了。把魚簍遞給魚姑:“這不剛抓了一條魚嗎!等再抓幾條才能拿到街上賣掉,換點米,回家做飯呀!不瞞大姐,我家一粒米都沒有了,我天天抓魚賣下錢,才能買米下鍋呢!”
魚姑一聽難過地低下了頭:“快抓吧,餓死了呀!多抓幾條,買上幾天的米吧,不敢斷了糧喲!”
魚郎一聽樂了:“哪能說抓幾條就抓幾條喲!要看運氣的。”
魚姑抿嘴一笑:“你抓吧,我保證你抓的魚夠你吃三五天的米了!”
說完話,嫣然一笑,擺了擺手,飄然而去。
望著魚姑離去的背影,少年魚郎彎下腰重新干起了他的營生。果不其然,魚郎今天摸的魚格外的多,足夠他吃三、五天的米了。
他不知道,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飄然離去的漁姑香帕一揮,魚兒會自動讓他抓住的喲!
太陽剛從山梁梁上冒出來,漁郎手持鐮刀,肩背背簍,已經(jīng)走到了魚姑所指的峪口。他已經(jīng)有了能吃幾天的米,他想趁著有吃的了,不用為生計發(fā)愁的機會上山采藥,順便回家時打上一捆柴能燒火做飯呢!
魚郎心里還是有他的小九九的。那天與魚姑一別,他如愿以償抓到了魚,買了米面油鹽。下午就上山采藥了,他想再碰到魚姑。他心里非常喜歡那姑娘的清秀、純真。幾天來,不知怎么了,漁姑的影子老在他眼前晃悠,晃悠的他亂的男兒的心事,就連南門寺里教他學醫(yī)的知行大師也看出他心不在焉了。
應該說,峪里的路他是很熟悉的。但三天了,他從沒碰到過魚姑,也沒有看到過峪里面住的人家。奇怪的是,他再往峪里邊走就迷了路,繞來繞去的只能采到藥打到柴,想再往峪里邊走一步,那是無論如何也走不進去的。也許山太大了,他魚郎不可能轉遍這山連山谷連谷的十萬大山吧!
魚姑卻對魚郎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幾天來,她悄無聲息地跟著少年郎采藥,打柴。她看到了少年熬制草藥,給倒在路邊的乞丐喂藥的場景。她被少年的善良打動了,也被少年眉清目秀的樣子所折服。淡淡的情思,亂了女兒的心扉,魚郎的出現(xiàn),吹皺了少女的一池春水,讓她不能自持。每晚她都會在青燈下面壁思過,誦經(jīng)打坐。她終于知道自己道行的淺薄,還沒斷這凡間的六根。有時她賭氣地摩挲著手里的那枚蓮子,真想吃了它,一了百了,了卻了凡間的兒女情長。但一想起可憐的魚郎,她的心又柔軟了起來。眼看著魚郎又在她設置的迷宮里轉來又轉去,魚姑再也忍不住了,輕移蓮步,絲帕一揮,迷茫的山谷里,立馬間,柳暗花明,鳥語花香。一條斜徑通到了漁郎的腳下。
正在迷宮中穿梭的魚郎,眼前突然一亮,一條青石小路,通向幽長的峽谷深處。他心頭一喜,沿路向前走去。
繞過一片小樹林,魚郎看到一青衣女子,彎著柳腰,翹起她渾圓的臀,在采摘著什么。他三步并作兩步趕了過去。女子拾起腰把幾片鮮蘑菇放在籃子里,抬起頭向來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姐姐,終于找到你啦!”
魚郎興奮地臉上泛起了紅暈。
聽到這句“大姐姐”,魚姑臉上就緋紅一片 :“魚郎,你怎么來了?采藥嗎?”
“是,一邊采藥一邊找你呀!我都找了你好幾天了呢!”
“找我干嘛?你我又不熟悉呀!”
魚姑故意說道。
魚郎急了:“怎么不熟悉呀?大姐姐!那天不就認識了嗎?難道你忘了我?”
魚姑臉一紅一笑:“忘不了你這個魚郎。以后別叫‘大姐姐’啦!再說我也未必有你大呢,叫我‘魚姑’就好。”
少年郎第一次聽到這個好聽的名字:“魚姑,這是你的名字呀?真好聽。”
說著話,兩個人走到了一起。魚姑用手在小伙子背簍里翻看了一下,看到是常見的幾味中草藥,有柴胡、防風、地骨皮、遠志,還有三七、稻谷草、七葉一枝花、鬼針草、魚腥草。小伙子也看到了魚姑籃子里的蘑菇、木耳,還有一把軟軟的不知道是什么菌類。
魚姑告訴他,這叫“地川”。只有雨后或山峪里的清晨能摘到。太陽一出來,“地川”就化成了水。并告訴他,“地川”拌著豆芽蒸包子特好吃呢!
倆人說著話,坐在了小路邊一截橫在地上的朽木上小憩。看到漁郎還是那身粗布短衣短褲,再看看他的腳上,一雙和著布條打成的草鞋,已經(jīng)斷了一根莖,腳上的露水,草屑與泥土融合在一起,都看不清腳的本來面目了。
魚姑抬起頭,看了小伙子一眼。剛好,魚郎也用如水般清澈的目光凝視著她。漁姑從那目光里,看到了熱情,渴望,熱辣,還有……她不敢再看小伙子的眼睛了。
“魚郎”
“嗯,大姐姐!啊,不,魚姑。”
魚郎先自紅了臉。
“你就這一身衣服嗎?”
“嗯”
“沒有布鞋嗎?”
“沒有。草鞋還穿不上呢!長這么大,也沒穿過布鞋。”
魚姑不想讓小伙子看到她的心思,她用絲帕假意擦了一下臉,順手抹去了充盈在眼眶里的淚水。扭過頭,看著這個沒爹沒媽的人:
“魚郎,山里也有名貴的中藥材,你認識嗎?”
魚郎點點頭:”在南門寺知行大師那里見過人參,靈芝。但沒見過新鮮的,也不認識。聽師傅說,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貴重的很呢!”
魚姑看了一眼小伙子的草鞋,她不敢再看那雙善良的眼睛了:“若能采到的話,你送到藥材鋪里,換點兒柴米油鹽,買兩件衣服、鞋子好嗎?”
魚郎抬起頭,倔強地說:“不,我要用它讓師傅救很多人的命呢!哪怕光著腳我也樂意。”
女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其實早都知道答案了。旋即,站起身:
“走吧!我認識中草藥,我今天幫你采藥吧。”
小伙子露出了驚訝的眼神:“你還認識草藥呀?”
魚姑那潔白的牙齒,咬著紅紅的下唇,抿著小嘴又一笑:“認識一點,也懂得醫(yī)術呢。走吧,我們一起去采藥。”
這是一座富有厚重歷史與傳奇色彩的大山,名叫佛山。它位于豫西弘農(nóng)郡(今靈寶市)南二三十公里的朱陽街旁邊。這里古樹參天,山峰陡峭,溪水潺湲,草木葳蕤,奇花異草,野果滿山。僅中藥材就達823種。可以說山上山下,山里山外都是寶。漁姑最能品味出這里的如畫風景。她對著魚郎用小手一指遠處的山巒:“看,這就是人間仙境。”
魚郎憨厚地一笑:“姐姐說的像真的一樣,就像你去過仙境似的。”
魚姑瞟了少年一眼,半真半假地說道:“沒去過,能這樣說喲!”
魚郎厚厚的嘴唇一咧,樂了:“沒想到魚姑也會開玩笑了呢。”
少女回眸一笑:“你就當個玩笑,開心就好。”
兩個人順著幾乎是垂直的崖壁,拽著古藤向上攀巖。此刻的魚姑身輕若燕,連常年采藥的少年都顯得力不從心了。登上陡峭的崖壁,眼前閃開一方有兩米的平臺。這個平臺上,枯木與蒼松交叉,藤條與花草齊生,落葉與菌類共存。魚郎能看出這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他似乎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后背在發(fā)涼發(fā)麻,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魚郎隨手拉了魚姑一把:“魚姑,你讓我走前邊,我有鐮刀呢!”
說著話,少年挺身站在了魚姑前面,揮著刀開路前行。
魚姑懂得少年的心思,她更知道前面會出現(xiàn)什么險情。就在少年要揮刀砍斷一截擋路的胳膊粗的褐色枯木時,漁姑一躍而起,猛地把少年向后一拉。隨即,紗裙飛舞,風聲大作。少年清清楚楚地看著那截朽木呼嘯著盤旋著從他頭頂一掠而過,嚇得他大叫一聲:“啊!”
一條碗口粗、兩米長的大蟒蛇從魚姑揚起的裙邊飛過。魚郎手一松,腳下一滑,幾乎與大蟒蛇同時跌入山澗。說時遲,那時快,魚姑飛燕下山一般敏捷地抓住了魚郎的手腕,如神助似的把少年拉回到她的身邊。
風停了,四周寂靜得讓人心悸,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許久許久,少年都沒有回過神,直到漁姑的香帕從他面前一掠,人才清醒過來。
看著自己一只手還緊緊地抓著魚姑的玉婉,一只手揪著她的衣裙,少年臉一紅,松開了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魚姑此刻如同大姐姐般安慰著面前的少年:“好啦,沒事了。說是你來看……”
少女指了指蟒蛇盤踞過的地方。只見厚厚的落葉下,拱出兩朵傘狀的均勻對稱的紅褐色蘑菇云。魚郎不解地說道:“你是說那兩朵蘑菇嗎?”
魚姑用細細的玉指點了一下少年的額頭:“傻子喲!那是千年的靈芝。”
少年驚奇地張大嘴,半天合不攏,他站起身迷惘地問道:“不是野蘑菇呀?”
漁姑輕輕地走過去,雙手劃開多年腐植的落葉,從竹籃里取出小鏟,向下一挖,連莖取了出來,雙手捧著靈芝,款款地走到少年面前:“好好看看,這就是千年靈芝。明天送給你師傅,讓他治病救人用吧。”
漁郎接過泛著幽幽紅光的靈芝,心都在微微顫栗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斑斑駁駁地映照在回家的青石小徑上。魚郎一路不停地感謝著魚姑的救命之恩,直到女子用毛茸茸的鳳眼,嗔怒地剜了他一下,才閉了嘴。又到了兩人相遇的地方了,魚姑從懷里掏出幾粒黑褐色的藥丸,遞給魚郎:
“這是我配制的救命藥丸。除非性命攸關的病人方可服用。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切莫示人!”
魚姑說著話,手搭涼棚看了看天:“今天回去后,你好好歇息一下。明天我跟你去街上轉轉,隨便買點針頭線腦。”
魚郎一聽,樂壞了,大嘴一咧:“好,那我明天在河邊等你呀!”
話沒說完,就見魚姑小手一揚,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唯有淡淡的花香氤氳在他的身邊。
南門寺主持——知行大師,昨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有一弟子,身著破衣爛衫,光著一雙腳丫子,手捧兩朵千年靈芝,來到他的面前。只有他看出了靈芝發(fā)出的一縷縷祥光,把佛堂映照的馨香一片。直到天亮時,他都悟不出這個夢是什么意思。他只想到了他的俗家弟子魚郎。哦?魚郎不也是破衣爛衫嗎?隨即他命弟子到街上買兩套新衣新鞋帶了回來。
太陽還沒出來,喜鵲已經(jīng)在枝頭鳴叫了。漁郎早已背著裝滿藥材的背簍,在河邊翹首以盼,等著他的魚姑姐姐早點出現(xiàn)呢!
魚姑今天還是一身山里女子的打扮。一件粗布靛藍色裙子,穿在她俏麗的身上,一頂尖尖的竹笠遮住了她俊美的臉龐。小小的背簍在她背后來回晃動著,給人一種輕快的感覺。
魚姑早看到魚郎癡癡的眼神了。她嬌柔地一笑,招呼了少年一聲:
“早來了呀,連飯都沒吃吧?”
魚郎紅了臉,靦腆了起來。
魚姑看了魚郎一眼,大方地說: “沒事,到朱陽街上,我請你吃好東西。”
少年也不拘束了,兩人廝跟著邊走邊說:“你一個女子娃哪有錢呀?還敢在街上吃頓飯?”
魚姑樂了,抿著好看的唇,盡量不笑出聲:“我一個小女子沒錢,但請你吃頓飯,還沒麻達。”
兩個人上了一座小橋,走過魚現(xiàn)河,沿著通往朱陽街的官道走去。大路邊是一條清凌凌的河水,叫弘農(nóng)澗河。它從山里流出,沿著朱陽街,穿過弘農(nóng)郡,奔流到北邊的黃河里。大路的另一側就是佛山,那是朱陽人心中的山,是他們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佛山對面的山又叫冠云山,兩山之間還有一座玉峰山和金屏山。真是山連山水連水喲!這不,倆人剛到鎮(zhèn)西頭,就看到了西弘農(nóng)澗河水與南弘農(nóng)澗河水交匯在一起,浩浩蕩蕩地向黃河涌去。
太陽升起一竿子高的時候,兩個人走到了鎮(zhèn)西頭。四面八方的趕街的人從各個峪口,路口,山上,山下,一齊涌到這個古鎮(zhèn)。越往前人就越多,各種叫賣聲,從街中傳了過來。魚姑從沒見過人間的這種熱鬧場景,她能品味出來與天上是截然不同的一種氛圍。區(qū)別到底在哪里?卻一時悟不出來,直到看見魚郎潮濕的草鞋上的泥巴,草屑與粘在鞋底的樹葉,才驀然醒悟。哦,天上少了人間的土腥味兒呢!
一聲“讓讓,請讓讓……”的喊聲,引起了過路人的觀望。漁姑扯著魚郎的衣襟,循聲望去,只見一輛牛車,從一旁的小路正拐向街中心的大道。車夫抹著頭上的汗珠子,看著熙熙攘攘的趕街人,前后張望著,甩著牛鞭,大聲吆喝著路人。最讓人關注的是牛拉車上拉著一頭健壯的牛,大黃牛側臥在車上,倔強地昂著頭,不時地發(fā)出一聲哀叫,那凄涼的哀嚎碎了路人的心扉。魚姑似乎看到了牛眼睛里流下來兩滴哀凄的淚水。兩個壯漢低著頭,跟在牛車的后頭,一臉的倒霉樣子。
漁姑隨著人流靠近了牛車,她聽懂了趕車人敘說清了事情的經(jīng)過。原來車上的牛與拉車的牛經(jīng)常在一起犁地。三天前,在山坡上耕田時,車上的牛一腳踏空,跌落到了谷底。牛的右后腿不知怎么啦,一直不敢著地。請遍了方大園的獸醫(yī)也無濟于事。牛是農(nóng)民的寶貝。沒有牛,這家人就沒有任何指望了。無奈之下,家人商量著,只能一大早趕到街上,向“殺鍋”(宰牛的地方)子上送呢!這是牛最終的下場。
趕車人說話的功夫,魚姑已經(jīng)把臥倒的牛前后看了個遍。魚郎不知道魚姑還有喜歡牛的習慣。他看不懂漁姑跟著牛車,小手在前面摸摸,又在牛后胯捏捏,直到漁姑拉住魚郎,悄悄地耳語了一番,他才明白魚姑的心事。
魚郎疾走幾步,來到駕轅的牛跟前,一聲“吁”,車停了下來。趕車的老伯看是一少年牽著牛韁繩,不解地問道:“小伙子,還不嫌我們可憐呀?趕緊讓路,送到‘殺鍋’后,我們還回去干活呢!”
魚郎一臉的沉穩(wěn),朗聲說道:“老伯,你把車上的牛放下來,我能給你的牛把腿看好。”
趕車人與后面的兩位壯漢一聽搖了搖頭,不耐煩地督促著小伙子:“年輕娃,多有本事的人都看了,沒有辦法啦!誰舍得把牛往‘殺鍋’上送呢?趕緊讓開吧!”
魚郎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魚姑的眼神,大聲地應道:“老伯,我只能說我保證馬上就讓你的牛站起來走路。信不信由你,你把牛牽下來,一試便知!”
一街兩行的人“轟”一下圍了過來,趕車人想走也走不了了,無奈的三個人一起解了繩,把牛從車上牽了下來。圍觀過來的人看著三條腿挨地的牛,抽搐著右后腿,蜷起的牛蹄子似一截爛木頭一樣拖拉在地上,沒有任何敢觸地的架勢。一邊幾個懂行的莊稼把式,嘆了聲氣,搖了搖頭,丟下一句話:“小伙子,牛胯骨壞了,莫救了呢!”
魚郎只相信他的魚姑。按照事先交代好的,只見魚郎走到牛頭跟前,抽出牛韁繩,單股合成雙股,站在牛屁股后面,攉開人群,掄起雙回的韁繩,猛然抽向牛的右后胯,受到驚嚇與疼痛的大黃牛,“ 哞”地嚎叫了一聲,向前一撲,后腿蹦了兩尺高,隨即撒開牛蹄子向街心奔騰而去。圍觀的人一聲驚呼,不見了牛的蹤影!忙得主人撒開腿向街心追去。
等牛主人牽著四蹄挨地,行走平穩(wěn)的牛回到車跟前時,魚姑與魚郎早已不見了蹤影!圍在牛車跟前的人,瞪大眼睛,張開嘴,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口了!
街中央的早餐店門前,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外地販藥材的客商。幾張厚重的大方桌子彰顯著這家百年老店的淵源。走在前面的魚姑,扭過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原本穿著草鞋的魚郎,因為剛才用力打了牛一韁繩,把斷了一根主莖的草鞋袢掙斷了。剛開始少年是一只腳穿著鞋,一只腳光著腳丫子。一走路,他自己都感覺出了別扭與難受,索性脫了那只沒斷的鞋,并拎在手上。魚姑始終看著小伙子,沒有說一句話,但你從她毛茸茸的大眼睛里就讀懂了一切。直到快到飯店門口,她才輕輕地對魚郎說道:“扔了吧,吃完飯就去買雙新鞋。”
少年看著手里的鞋舍不得扔:“魚姑,還能穿呀?回家再打一只就能配成對兒哩!”
魚姑不言傳,只用水汪汪的眸子看了魚郎一眼,他就乖乖地把鞋扔到了路邊的水壕里,一邊走一邊還回頭看了看那只可憐的草鞋。
飯店伙計離老遠就看到了客人,殷勤地抹著桌子,招呼著兩個人入座。魚姑看了看門口冒著熱氣的大鍋小鍋,有八寶稀飯,有豆腐腦,餛飩,胡辣湯,主食有包子,油條,肉夾饃,炒涼粉。她給少年要了十根油條,點了兩碗豆腐腦與胡辣湯的混合物,當?shù)厝私小皟蓴嚒保约阂艘煌氚藢氈啵笳餍缘嘏阒~郎吃了起來。
正在長個子,長身體的魚郎,風掃殘云般把所有的吃的喝的全咥光了。這是他今生吃的第一頓飽飯,樂的魚姑抿著嘴,用手帕掩著口“吃吃”地笑。
結完帳的兩個人,在飯店伙計的指引下,來到了“昌盛園”布莊。門口的伙計是熬了多年的相公,但今天他打了眼,他始終看不出二位進來是買什么東西,又是給誰買呢?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光著腳丫子的魚郎。
漁姑款款地走到柜臺前,看著店里成匹的五顏六色的布匹,綢緞,被褥,鞋襪,又看了看在忙碌的裁剪師傅脖子上搭的軟尺,輕輕地叫了聲:“掌柜的”
一個中年模樣的管事的,點頭哈腰來到了魚姑跟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魚姑指了指一床黑白相間,一床靛青色的被子,又點了兩床褥子,兩條床單,兩個枕頭。折過身,把魚郎拉到掌柜的跟前:“喏,再拿兩雙布鞋,一雙現(xiàn)在穿在腳上,一雙與其他東西打包。”看走眼的伙計,已經(jīng)回過神,客氣地把上好的毛尖送了過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小姐先坐下來。
掌柜的量著鞋碼,匆忙地取著鞋子。魚姑又叫裁剪師傅過來,指了指漁郎:“給他做兩身衣服。秋天一套,冬天一套。地址問你們掌柜的就行。”
說話的功夫,魚郎已經(jīng)穿上了手工做的千層底布鞋。裁剪師傅圍著少年,前后不停地量著身材大小。魚郎此刻已經(jīng)憋了滿臉的汗,急的他想問問這得花多少銀子呀!但每一次張嘴都讓魚姑那雙杏眼瞪了回去。魚姑只輕輕地說了一句話:“看好你的背簍!”
等魚姑在柜臺邊挑好了七色線、繡花針,還有幾塊布料時,一錠銀子放在了柜臺上,并垂下一句話:“天黑時,打包的東西送到他家。地址你問他就行。衣服做好后隨后一并送去。哦,對了,再給他加一單一棉兩雙襪子。”
看著掌柜的結好帳,裁縫師傅與伙計都忙完了自己的活,魚姑扯了扯有點懵的魚郎,說了一句話:“走吧!”
倆人這才背著背簍,一同出了店門。
人還沒有下臺階,魚郎就憋不住開了口:“魚姑,這得多少銀子呀?我怎么能穿恁好的衣服喲!我是個打漁的。再說,你又沒見過我家的情況,就知道我沒有被褥呀?”
魚姑依然是淺淺地一笑:“我什么都知道。我還知道你差個新媳婦呢……”
話沒說完,人已經(jīng)羞紅著臉跑了很遠……
魚郎小跑著追到“濟生堂”門口時,才看到魚姑嬌喘著停下步子,朝她嫣然地笑著。不等他說話,身后的大門內(nèi)里傳出一聲哀嚎,倆人順著哭聲抬頭望去,只見高大的門樓內(nèi),抬出一副用竹竿綁成的簡易擔架,一個男子模樣的人躺在上面,身后跟著兩個婦人,披散著頭發(fā),絕望地放聲大哭。四個抬擔架的人,一個個臉上悲悲切切的。其中一名婦人,看樣子是親近的家人 ,發(fā)瘋似地疾走幾步,拽住走到他倆身邊的擔架,死活不讓再走,一邊嗚咽著一邊說道:“求求你們了!再給先生說說好話吧!抬回去就是個死呀!!”
魚姑與魚郎望著面前擔架上的人,青灰色的臉,嘴唇已經(jīng)發(fā)紫,一只胳膊腫脹的像大腿那么粗,而且變成了青紫色。魚姑搭眼一看,病人早已昏迷了過去。魚郎也看清楚了,漢子的胳膊是被毒蛇咬傷的。
一個抬擔架的男子示意大伙停下來。他走過去,攙起哭得最厲害的女人,抹著淚水說道:“嫂子,不是我們沒求醫(yī)生呀!大夫已經(jīng)說了,毒性太大,救不活了!他是我哥,我能不心疼嗎?”
魚郎走上前,向小伙子問道:“知道是什么蛇咬的嗎?”
男人抬起頭,看著放下背簍的魚郎:“今早我們一起上山打柴的,我看清了是銀環(huán)蛇咬的。”
魚姑此刻已經(jīng)查看起擔架上男人手腕上的傷口。被蛇咬過的兩個牙印已經(jīng)發(fā)黑。她翻了翻男人的眼瞼,手搭在另一只胳膊上號起了脈,隨后讓魚郎拿來他的背簍,查看了一番里面的草藥,抬起頭對身邊幾個人說道:“一個人去端一碗烈性酒來,誰有火鐮?也掏出來準備好。”
有人飛跑著去店鋪找酒,有人從身上取下火鐮。魚姑從魚郎的背簍里翻出蒲公英,大薊,馬齒筧,鬼針草,茜草,萬年青根,魚腥草,最后拿出兩撮哭爹草和七葉一枝花,吩咐魚郎從藥鋪找個搗藥甌子,把這些草藥搗碎。隨手從她背簍里找出一塊白布,“嗤啦”一聲,一撕兩縷。說話間酒已端來,魚姑從懷里掏出一粒藥丸,讓人撬開傷者的嘴,用酒給病人服下。接著,催促拿火鐮的人把剩余的酒點著。抬手從發(fā)髻上拔出金簪,放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吹滅酒碗上的火焰,抓起傷者的手,從傷口處劃開。瞬間,一股黑色的污血,從傷口處噴出。此刻,“濟生堂”的大夫,也隨著漁郎走到了跟前,驚異地看著一名村婦,抓起傷者的手,用嘴在傷口處吮吸著,吮一下,吐出來一些帶毒的黑血。等魚郎搗好草藥,她端起酒碗,輕輕地含了一口酒,漱漱口,又含了一口酒,“噗”地一聲噴在了傷口處,然后用草藥敷上,再用她撕開的白布包扎好。還沒等魚姑給魚郎交代幾句話,傷者輕輕地一聲咳嗽,睜開了眼睛。圍觀的人,揉揉眼,沒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包括“濟生堂”的大夫與患者家屬。
魚姑和魚郎還沒把跪在面前的病人家屬拉起來,又有幾個人攉開人群“撲通”一聲,跪在了倆人面前。魚郎定睛一看,是治好牛腿的那一幫人。趕集上會的人是越聚越多,話是越傳越神奇。有人認出了打漁的漁郎,不一會,這個神奇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朱陽大街。
好不容易勸起了兩家人。臨走時魚姑還讓魚郎取出剛才的草藥,讓抬擔架的人回家后,立刻給病人熬藥,用溫開水服下。
太陽當頂?shù)臅r候,魚姑和魚郎站在了十字路口。魚姑看著少年那熱辣而崇拜她的眼神,淡淡地一笑:“魚郎,快去你師傅處學醫(yī)去吧!別忘了把那棵靈芝交給大師。現(xiàn)在的窮人真是看不起病了。能用名貴的藥材多救一些受苦受難的人,也是你們師徒的造化。我就回家去了。不要找我。我家山高路遠,你找不到的。”
說完話的魚姑從懷里掏出那枚已風干成黑褐色的蓮子,放在魚郎手里,低下頭,輕輕地說道:“拿著。這是寶貝。有急事時,對著蓮子,叫三聲‘魚姑’,我就知道了……”
不等魚郎再說話,魚姑衣袂飄飄地不見了蹤影。
魚郎一步三回頭,心事忡忡地來到了南門寺。當他把靈芝捧到師傅面前時,知行方丈驚呆了。只見他雙手合一,一句“阿彌陀佛”,疾走幾步,關了店門,一屁股跌坐在了蒲團上。昨夜的夢與現(xiàn)實中的人嚴絲合縫的重疊了。他一下子悟透了禪機,他心知肚明了。
方丈室里,只有師徒二人。那棵千年靈芝在堂前發(fā)出暗紅色的幽光。大師手捻佛珠,對魚郎說道:“阿彌陀佛。魚郎,你遇到了一段天緣,那不是你一個凡人能消受起的緣分。聽為師一句勸誡,潛心出家,一心學醫(yī)吧!若再六根不靜,回到俗塵里,你就緣盡情盡人盡了……善哉……”
魚郎用懵懂的眼神不解地看著師傅:“你怎么知道我有天緣?你又沒看到過呢!我不僅要學醫(yī),也要回去打魚呀,魚姑還等著我呢!”
知行大師搖了搖頭:“天機不可泄露,一切隨緣吧!”
說完話,打開門,命令一個徒兒把給魚郎買的衣衫拿到廂房。師徒二人向廂房的“百草堂”走去。
魚郎沒有想到,知行大師的話一語成讖了。
以后的日子,魚郎和魚姑的故事,越傳越神奇。不僅在朱陽,在十萬大山里傳頌,也傳到了弘農(nóng)郡,傳到了天界。
三月三,是王母娘娘開蟠桃會的日子。盛宴過后,眾神仙隨著王母娘娘,駕鶴云游。西王母突然想起了護法給她提到在凡間修行的魚姑的事。她站立云頭,低首俯視。祥云下的魚現(xiàn)河邊,漁郎魚姑相互戲水;魚現(xiàn)洞口,魚郎魚姑相依相偎。王母娘娘大怒,隨即喚來雷公與電母,命他們二人下界,擄回魚姑。如若不聽勸阻,將會把此地變成一片汪洋。
洞口旁,依偎在一起,看著藥書擺弄著草藥的魚姑,猛聽到晴天白日里一聲炸雷響起,頃刻間烏云密布,閃電大作,瓢潑的大雨把幽谷籠罩在水霧之中。雷公、電母隨即奉旨來到了魚姑面前。魚姑素知二位護法的功力極深。為了她的魚郎,為了蒼生百姓免遭生靈涂炭,揮淚與魚郎作別。
從此,魚郎心灰意冷,整天手捧蓮子,呼喚著魚姑的名字。直到咽氣前,才把那枚心愛的蓮子,向魚姑消失的方向用力一擲,氣絕身亡。
魚郎擲出的那枚蓮子扔到了閿鄉(xiāng)縣城南的水塘里。富有靈性的蓮子,從此生根發(fā)芽,開花結果。長出的蓮藕成為皇家的貢品,“閿蓮九孔”的美譽,傳遍了華夏大地。
與此同時,朱陽人為紀念漁姑漁郎,把魚姑住過的魚現(xiàn)洞,改為魚仙洞,把魚郎打魚的魚現(xiàn)河,改名為魚仙河。
魚姑的傳說越傳越神奇。并且世世代代地傳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