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這一年,可能看不到學校里一團團追逐成球的楊絮了。
西邊操場北面的一排高大挺立的楊樹,只留下了一個個矮小的樹樁。遠遠看去總覺得有些許不習慣,高高的楊樹在視線里消失了,抬頭望天,總覺得天更遠了一點。
即便如此,在一陣一陣將暖未曖的風里,三月,還是漸漸地被吹出了春天的味道。
放假坐火車的回學校那天晚上,遇見了春雷,今年春雷比驚蟄來的更早,穿著呢大衣坐在暖烘烘過的車廂里,車窗玻璃上的水珠追逐聚集,窗外本該黑色的天空在閃電與春雷的召喚下變成了絳紫色,火車就這樣不慌不忙地停了下來,閃電聲,雷聲,雨聲,風聲,齊齊呼喊著春天醒來。
回學校那幾天還是冷的,睡覺的時候,整個人還是蜷縮在被子的一角,哆哆嗦嗦地把腳往被子的更深處探去。唯一開心的就是天上掛起了太陽,穿著一件大衣就可以輕輕便便的出門,只是學校里的鋸木聲不曾停止,那橫躺在地上的楊樹,在失去的生命后,只能稱之為木頭,圓滾的,干燥的,平靜的。對于楊樹的倒地,好像像我這樣惋惜的人并不多,大家都說,楊樹砍了,就不會有惱人的楊絮了,打掃起來多麻煩。
可能對于楊樹來說,楊絮就是它存在的一種意義。記得剛來周口的第一年的春天,天大概已經有點熱了吧,我很興奮地看著學校里飛起的楊絮,一路走一路踩,后來才知道,楊絮是楊樹的種子,能夠借助風力飄到很遠的地方,使楊樹生根發(fā)芽。小時候看《紅樓夢》,薛寶釵寫,“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云。”意思就是說,別笑楊絮無根無底,也別笑它輕微,興許它還會被一陣好風送上青云之間呢。只是今年,東風還沒有均勻的卷起,楊絮還沒有蜂團蝶陣地飛舞,楊樹就倒地而睡了。在學校,還能見到“梨花院落溶溶月”,卻見不到“柳絮池塘淡淡風”。
其實楊樹在紹興不多見,紹興城里更多的是香樟,一排排踏踏實實的在路的兩旁挺立,春夏秋冬,只是樹葉的顏色悄然發(fā)生變化,不像楊樹,到了秋冬就開始嘩啦啦地掉葉子,我總說“周口的冬天太蕭條”,蕭條說的就是楊樹空蕩蕩的樹干,直挺挺地往更高處伸去,天上沒有云,樹上也沒有葉子,空洞洞的,只有風。
我跟從南方來的室友一致認為,周口沒有春天,只有冬天和夏天。
這里的春天像是一個過度的玩笑,不過一個星期,學校湖邊的綠意從朦朦朧朧的煙,變成了層層疊疊的霧,越來越濃烈,湖里的水在春風里蕩開去,蕩開去,就這樣蕩漾出了一個春天該有的樣子。只是我還是對著衣柜發(fā)愁,不知道應該穿什么,風衣好像有點冷,呢大衣好像有點熱,毛衣穿著又有點尷尬,出門晃悠一圈,就是一整個四季,有棉襖的,也有短袖的,即便是在周口的第三年,在這個三月,還是猶猶豫豫的不知所措。
可是這里的三月,陽光真的好,風軟軟的,吹在身上很舒服,總想著出去走走,好像在這樣的日子里,就會莫名騰升出一種喜悅,做什么事情都會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三月,驚蟄已過,靜待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