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魅力在于以情動人 ——《向陽的木屋》讀后感
汪銀泉是一位有社會擔當有責任感的作家,這從他一系列的散文和小說中不斷得到驗證,長篇小說《向陽的木屋》是一個更具有特色也更具有挑戰(zhàn)與潛質(zhì)的新證。
《向陽的木屋》以巴山西流河人家為寫作原景,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跨度,描寫了以白杏花、劉根農(nóng)等為代表的底層平民曲折坎坷、堅毅剛強的一生,建構(gòu)起命運多舛和人性光輝的圣殿,昭示了歷史的風卷殘云和人類必定走向文明的基本規(guī)律。筆法干練,境界闊遠,浸透著對弱勢群體命運的濃烈悲憫和關(guān)懷,讀來令人動心,從而也引發(fā)了眾多讀者的深深共鳴,是一部真實、細膩、鮮活、感人的現(xiàn)實之作。
小說以傳統(tǒng)的“寫實”方法來表現(xiàn)這段歷史是有其自身的意義的。在這樣的一個時代,社會變化劇烈,人物的命運變化多端,現(xiàn)實往往足以超越想象,生活的變化往往比個人內(nèi)心的變化還要豐富。《向陽的木屋》的故事情節(jié)集中巧妙,曲折感人,人物形象多樣鮮明,其框架和主線是清晰的。作家對于巴山農(nóng)村的世態(tài)人情做了深入的描摹和刻畫,寫得饒有趣味,展現(xiàn)了寫實的細膩和深刻,顯示了嫻熟的技術(shù)和文學的表現(xiàn)能力,也顯示了傳統(tǒng)的寫實主義的生命力和表現(xiàn)力。
長篇創(chuàng)作被認定是寫人生命運的。但命運是什么?命運便是歷史,是人與人的關(guān)系,它大致規(guī)定了我們每個人的人生的過程和方向;是社會存在,“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每個人都無法遁逸于其外。這部小說描寫了四代人的命運,白杏花的公公、婆婆著墨不多,狹隘、保守、自私但很樸實厚重。第二代人白杏花、劉根農(nóng)等勤勞、善良、純樸、堅韌,正直,面臨命運的多舛,沒有屈服,沒有絕望,一步一步走下去。生活是庸碌的、艱辛的,但也是充滿了希望的,那就是對下一代的希望和寄托。第三代人劉東、劉西,命運的轉(zhuǎn)輪使他們復制了父輩的生活,有所不同的是在父輩的基地里多了種新的時代脈搏。第四代人穎月及其同學,在新時代新文明的基調(diào)上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并愿意為之努力改變。
人物塑造決定著作品的成敗。《向陽的木屋》成功地塑造典型人物,它以自身有限的體量,舉重若輕,展現(xiàn)了中國底層典型人物“群像”。關(guān)注底層人物生存并塑造底層人物典型形象的作品為數(shù)不少,但塑造數(shù)目較多、形象如此鮮明各異的底層“群像”的作品,實屬難得。作品中,作為主人公,白杏花的善良、勤勞、堅韌、擔當、正直,劉根農(nóng)的粗俗、老實、隱忍、寬厚,李秀芝的美麗、樸實、單純,自由撰稿人、詩人呂大牙這個特殊的角色,走進沉寂許久、充滿生機的劉家營村,喝了口“山鷹茶”,感嘆“不錯,好茶。甘苦里溢著香味,醇厚而錦長。真正的好茶。”何嘗不暗喻著人生的寓意,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第二層面的諸多人物,如劉根田的孤獨、敏感、達觀,李長順的練達、活泛,劉西的固執(zhí)、勤懇,劉東的機靈、智慧、練達,馮保長的猥瑣、陰險,白杏花公公的善良、知足,民兵張連長的狡黠、無恥,穎月的聰穎、明理、富有朝氣,癩子大叔的本分、認命,這些人物的辨識度之高,使得讀者很難將他們混淆。甚至一些龍?zhí)资饺宋铮m未做深入描摹,但僅僅某時某處幾句簡單的勾勒,其形象就活靈活現(xiàn)地浮現(xiàn)出來。如安培山的糊涂和愛講色情故事的超然,梁子和扣子是愛貪小便宜的社會混混,白杏花婆婆的精明,于在望的老實,飄在空中的小丫,甚至在后記里出現(xiàn)的風信子,都各具特色。尤其印象深刻的是殺豬匠劉德旺在喝酒后的一段話:“現(xiàn)在啥都在變,日子在變,人心也在變。我們這些老家伙越來越不中用了,跟不上形勢哈。就說這殺豬匠也不懂得這些了。”劉德旺的傷感和無奈,躍然紙上。當禪師講出:“山的一生有多長,我們很難說清。而樹的一生有多久,我們也很難定論。每個生命都有其成活成長的理由。善有善的結(jié)果,惡有惡的報應。是善,是惡,表在環(huán)境,根在自身。看我們是否在浮世中真正地能夠把持住本心,像山那樣收斂,像紅葉那樣燦爛涅槃。”這段悲天憫人的哲理性話語,白杏花似懂非懂之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知止和尚原來就是劉根田的驚訝和震撼,這段描寫極其出彩。這些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在《向陽的木屋》中的呈現(xiàn),始終是自然而然的,不擁擠,也不突兀,就好像每個人都長久地隱沒在舞臺周圍,需要他出場了,他就向舞臺中心跨越一步,瞬間綻放出光彩。汪銀泉構(gòu)建人物關(guān)系的方式,既是線性的故事推進,又是網(wǎng)絡(luò)狀的圖景描摹。汪銀泉塑造人物的能力不可謂不強!
作家在寫作長篇小說的時候,面對的困境較多,要克服失眠,要戰(zhàn)勝疾病,要化解疲乏,要抵擋來自生活中的世俗的誘惑;同時作家必須付出內(nèi)心全部的焦慮、不安和痛苦之后,才能夠看到靈感之光穿過層層敘述的黑暗,照亮自己。在《向陽的木屋》中,讀者更能看到了汪銀泉的真誠,看到了他的認真嚴肅,看到了他的通情達理和悲憫之心。他以溫柔與仁慈的筆調(diào),如花開花落似的自然生發(fā),像小溪流水一般款款而下,使《向陽的木屋》中許多人物命運理所當然地沿著小說人物的生活軌跡向前發(fā)展。可謂情真意切,耐人尋味。正如他在后記里所書寫的:“我寫作的動因就緣于此:或許,我在《向陽的木屋》的敘說中有所顯現(xiàn),抑或是文本中敘寫的人物,在他們的身上就有待考量的東西。不管是哪種情形,我都期待著,他們所經(jīng)歷的苦難,我們都不要再重蹈;他們這之奮斗的,我們理應借鑒;他們那快樂的時刻,比如別致的‘讀書會’,我們應該分享抑或傳承。在我純正的內(nèi)心世界里,我殷切地渴望每個人都生活得更好。”
十幾萬字的《向陽的木屋》沒有世俗、粗劣之風。在作家火熱的心態(tài)下,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站在一定歷史高度,冷靜、仔細地審視、分析、定位許多事物世相,從中挖掘人物。沒有急躁、夸飾,而是以一顆平淡的心態(tài)冷靜傾訴,這是該作品自始至終所貫穿的語言體系風格。稍有不足之處是,作品敘事有些地方過分寫實、簡單、理性,欠缺一些小說藝術(shù)應有的空白、朦朧、抒情、心理描寫等等。這是讓人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