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武夷山
再上武夷,相隔已是30年整。
30年前,攜女友第一次上武夷山,是從小山村坐班車幾經(jīng)輾轉,奔波數(shù)百公里,才來到了仰慕已久的武夷山水中。那時的武夷山,游客雖不少,但還不至于人擠人,人看人。買張門票,登山涉水坐竹筏,玉女峰前留倩影,悠閑之至。
一日早起登天游峰,一路走去,很是冷清,未見大門,也無售票,甚為納悶。在云遮霧罩中,沿著絕壁登上天游峰。濃霧中,匆匆在“天游”石碑旁留下了一張黑白照。下山之時,方見男女老少傴僂上行,才知走錯了方向,竟是從后門登山,無意之中逃了門票。那大王峰,因山形如紗帽,獨具王者威儀而得名,算是武夷山第一峰。年輕氣盛的我們互相鼓勵著,一口氣登上山頂。但好景致實在少,心有不甘還沿著山頂四周轉悠了一圈,終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人文自然景觀。再加上林木茂密,無法遠眺,真的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看來這大王峰只能遠觀不可近玩。
歲月悠悠而過,紅塵往事如風。當年的女友已成老妻,然不忘初心,故地重游、舊夢重溫卻也別有意味。
今日的武夷山,已是純商業(yè)化運作,旅游線路也已重新規(guī)劃,基礎設施也較為完善。沿街商鋪,不是茶葉店,就是土菜館、根雕城,因離機場較近,只能蓋三五層樓的普通旅館,都稱之為“大酒店”,游客們成群結隊,跟隨導游揮舞的旗子進進出出,或興高采烈精神抖擻,或萎靡不振疲憊不堪,其實這旅游人看人車堵車也是一道風景,關鍵在心情、在心態(tài),只要不徐不疾,淡定從容。
烈日炎炎的下午登天游峰,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大耗體力。忽想起當年發(fā)表在上海《解放日報》(農(nóng)村版)的一首小詩《山路》:“山路彎彎,我怡然而上。腳踏堅實的土地,背負蒼翠的青山。時趨時緩,時緊時慢,攀“1”走“2”繞“3”……高音低音,崎嶇平坦,留下的是音符串串。自有叮咚的山泉,錄下一路悲歡。即便是“十”字樣路口,也只有向上,向上。”很是感慨,這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不服老不行。但看著中途“有點喘,有點酸,有點想放棄,對嗎?不后退、不猶豫,可以嗎?選擇正確的方向,繼續(xù)出發(fā)吧!”激勵人心的指示牌,想著難得再來,而且希望反方向重走30年前的老路,重溫青春年少的浪漫,咬咬牙還是堅持下來。同行者有的一開始就望而卻步,有的半途而廢,未能享受個中三味。那天游峰頂,熙熙攘攘,有照相的,有歇著的,有吃喝的,還有燒香拜佛許愿的……
下山之時,發(fā)現(xiàn)老線路已改,舊路被廢棄,不再走陡峭的絕壁,還是繞過山坳由入口返回。途中見三個妙齡少女,正對著石徑旁柴門上的題字指指點點,最終確認讀“玉拯”,我啞然失笑,糾正道:“那是行草‘至極’,意為達到極點。《莊子?逍遙游》曰:‘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說罷,其中一少女自我解嘲道:“沒文化,真可怕!”呵呵,我這是誨人不倦,好為人師啊!正是下山無聊之際,一段插曲,卻平添趣味。
位于隱屏峰下平林渡九曲溪畔的武夷書院,即武夷精舍,是朱熹于宋淳熙十年(1183年)所建,為其著書立說、倡道講學之所。朱熹在此講學五年,培養(yǎng)了大批學生,其理學思想由此廣為傳播,形成了一個有力量、有影響的學派。現(xiàn)建筑是2001年在清康熙年間重修的精舍上重建,設計匠心獨具,“中以為堂,旁以為齋,高以為亭,密以為室”。作為一介書生,教育工作者,理所當然要拜訪一番,清幽的書院,確實是個讀書論道的好地方。凝視大柱上“宇宙間三十六名山,地未有如武夷之勝;孔孟后千五百余載,道未有如文公之尊”之句,想來熊禾對朱熹的評價,還是得到后人的贊同與認可。其教學特色注重“思辨”,事不鑒不清,理不辨不明,這才是做學問的真諦啊。《禮記?中庸》十九章有云:“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現(xiàn)代教學理論的“自主、合作、探究學習” ,無非是其翻版而已。
坐竹筏很是愜意,優(yōu)哉游哉。山環(huán)水繞,順著九曲十八彎,在青山綠水中緩緩漂流,兩岸山峰夾峙,沿途風景美不勝收,雙乳峰、犁尖峰、釣鉤潭、巨蚌出水、仙指峰、神鱷游潭、大王峰、玉女峰等等等等。艄公見多識廣,講解可謂妙趣橫生,但卻把我的職業(yè)誤猜為“醫(yī)生”,我也順水推舟,微笑默認。人在旅途,大家高興就好,與人為善,一路吉祥,一生平安。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jīng)過不知難。”而今年過半百,閱歷增加,體力卻漸衰,登山已是力不從心,頗感吃力,下得山來,雙腿戰(zhàn)戰(zhàn),頓悟人生也已是從峰頂開始下坡,所謂功名,也如山中云霧,終將飄散。都說心若不動,風又奈何?這山若不動,雨雪風霜更又奈何?一切終歸平靜,一切終將走向歸途!該走走就走走,該歇歇就歇歇了。不求偉業(yè),但求有用。做個好人,做有益于社會的事,做自己喜歡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