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世界》:虛擬現實世界中的“超文本”敘事
王十月的《子世界》是一篇帶有硬科幻色彩的作品。小說中夾雜著大量夢境與幻想,離奇燒腦的故事情節(jié)令讀者不禁聯想到電影《楚門的世界》《西部世界》。在硬科幻外殼的包裹下,小說的內核始終是追問那個亙古永恒的哲學命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那里去?
今我,一個自稱是未來現實主義的作家,在大巴車上邂逅了從事人工智能研發(fā)的女程序員如是。在兩人交談甚歡、情愫暗生之際,一場車禍從天而降。今我避險及時,傷勢不重,而如是卻一直處于昏迷之中,醫(yī)生診斷她成了植物人。出于憐憫與內疚,今我時常前往醫(yī)院看望,期間從如是父親口中了解到她一些傳奇的人生經歷,隨即以此為素材,著手創(chuàng)作一篇科幻小說:主人公瑞秋自幼命途多舛,先后經歷過3次生死,最終都奇跡般地生還,這使她對生命科學和天文物理學產生出濃厚的興趣。大學畢業(yè)后,瑞秋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著名的奧克土博工作室,研究人工智能和虛擬現實。瑞秋在今我的筆下起死回生,電腦文稿中自然而然地出現了“7月15日,瑞秋從昏睡中蘇醒過來”的文字——奇跡隨之顯現,如是神奇復活,并于當日更新微信朋友圈:“感謝我的神,續(xù)寫了我的生命代碼。感謝這全新的生命,感謝你給我新的名字——瑞秋。”
為了給這不可思議的巧合建構一個合邏輯的因果聯系,今我深度開發(fā)自身的想象潛力,繼續(xù)書寫瑞秋的故事——在遙遠的2030年,奧克土博工作室科研人員有能力虛擬出2130年人類所需的生存環(huán)境,并將該世界命名為“子世界”。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子世界科技文明的發(fā)達程度超乎元世界人們的想象,僅用了10年就創(chuàng)造出他們的“子世界”,奧克土博只好將其命名為“孫世界”。更為恐怖的是,孫世界沒有將目光投向未來,而是將探索的觸角伸向時間的來處,“啟動了不同于元世界和子世界的虛擬世界計劃——返祖計劃”。奧克土博工作室招募了兩名志愿者“下凡”到子世界科技團隊中,企圖阻止孫世界的返祖計劃,瑞秋就是志愿者之一。與瑞秋一起的另一名志愿者艾杰尼是奧克土博工作室幕后金主,ZERO財團董事局主席的公子哥。為了擺脫父親光環(huán)的籠罩,逃離元世界,艾杰尼將病毒植入下凡者的生命代碼中,從而導致他和瑞秋沒有按照原定程序去往未來,反而回到過去,投胎到了1990年。瑞秋成為了現在的如是,而艾杰尼則化身為今我。在奧克土博的關注和協(xié)助下,今我(艾杰尼)與如是(瑞秋)于2017年2月1日22時23分再次相遇,在一輛大巴車上……
剝去科幻小說的外衣,其實《子世界》還存在著另一重寫作維度,即勘探小說文本的敘事邊界與可能性。王十月巧妙地將VR藝術特征融入到文學創(chuàng)作之中,從而為小說文本建構了雙重敘事時空:一個是今我和如是所在的“現實世界”,另一個是艾杰尼、瑞秋和奧克土博所在的“科幻世界”。這兩個世界彼此交匯,互為因果。此外,作者還通過一系列文字游戲,有效地模糊了作者、敘事者、人物角色之間的界限:今我既是小說的主人公,也是故事的講述人,同時還帶有部分作者的影子;“如是”這個名字也很耐人尋味,每當她發(fā)言時,“如是說”便即刻顯現出幾分佛學讖語的意味,如是與瑞秋的身份互換,也滲透著六道輪回的色彩;奧克土博,October的英文諧音,即“十月”之意,小說作者筆名即“王十月”。在作者筆下,奧克土博主要負責子世界人類的生死,掌握生命代碼的修改權,然而,有時他又對子世界人類的生命軌跡無能為力,甚至其自身的命運也會因子世界而改變。在奧克土博這里隱藏著一起“文學公案”,即作者與人物的關系問題:作者是人物的主宰,還是人物的附庸?人物是被作者所驅遣的,還是自主能動的?是作者在寫,還是為某種神秘力量代言?就像小說中提出的問題一樣——是子世界誕生了孫世界,還是孫世界創(chuàng)造了元世界?在這一充滿了交互性的“超文本”敘事之中,文學創(chuàng)作的邊界變得曖昧含混,真實虛擬、主動被動、開始結束、存在虛無、靈魂肉身、生存毀滅……一切均是未知,一切皆有可能。正如小說所言:我們都身處曲徑分岔的迷宮之中,惟一能做的或許只是走下去,“往迷宮深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