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輝:如果你的戲劇跟別人無關(guān),那就沒有什么必要存在了
采訪孟京輝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最近編著的《先鋒戲劇檔案》、《新銳戲劇檔案》一書的再版,在某種意義上而言,書的出版填補了90年代戲劇文學出版的空白,它將成為先鋒戲劇史上的里程碑,作為一個標志給二十世紀劃上了一個句號。
本文為孟京輝訪談之三。
張英:現(xiàn)在,先鋒戲劇還是在一種非常尷尬的處境當中,你覺得你這本書能夠全面反映九十年代的戲劇狀況嗎?
孟京輝:這種藝術(shù)出現(xiàn)有它的弊瑞,有它的膚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更新要革命,在整個九十年代的時候,戲劇評論家?guī)缀蹙蜎]說任何話,沒有漫罵也沒有好的表揚,沒有正當?shù)墓膭钜矝]有強烈的反對。他幾乎就無視這個存在,這也是我在編《戲劇先鋒檔案》這本書的原因。
這本書也是對以前的一個正確總結(jié),我也想把這歷史的一頁盡快的翻過去。也就是說,九十年代這么多年很多事情你不能無視它的存在。那里邊沒有評論,我如果要弄出評論就太可笑了。那評論簡直就象小兒科一樣,我其實當時真想把當時的評論都弄進去。那就太小兒科了,還會把這么厚重的一本書弄得很沒有份量了。
這是歷史上一個可笑的地方,那是沒有辦法的,說明在新的世紀里新的評論新的時間我覺得每個人都可以思考這本書,并不是說戲劇好象就這些東西。
尤其是我們這一代做戲劇的人的一種失望啊,沉迷啊,狂喜的一種進去,我從里邊看到了我的很多影子。有人也說這個書有很多你的影子在里面,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個性,我就要這樣,實際上我知道在有些方面有失之于偏頗的東西,但無所謂,就這樣了,我現(xiàn)在要不做過兩年又失去這個機會了。對了,這個事以后就沒有意義了,沒有關(guān)注。
實際上最重要的是戲劇需要有人關(guān)注,有人關(guān)注說明它跟你發(fā)生關(guān)系了,與我好這十幾年誰關(guān)心你呀,你說你是做戲劇的,跟人家生活有什么關(guān)系呀,人家憑什么要關(guān)心你的戲劇呀?如果你的戲劇跟別人無關(guān),那你就沒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為什么呢?因為戲劇多年來一直不被人所重視,通過各路人馬各路創(chuàng)作團體的推廣,實際上話劇被別人關(guān)注了,賣得越多以后我們的工作越好做,再一個很嚴峻的課題,賣得越多觀眾反過來對你有要求了,我孟京輝做戲也好,任何人作戲也好,做任何新戲劇,值得被人提到的戲劇都有一個無形標準,這就是一個觀眾的標準,一個讀者的標準。
人家就會用一個新眼光來看你,而且還會嚴格要求你了。從這一點來講,我們自己給自己出了一個緊箍咒,讓自己努力的緊張起來,我們在努力的做,在重新實踐的時候要想到,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呢,你別瞎胡鬧,你不能踏實力,就得瘋狂的往前走,你就得真正的擔當起這個稱號來。而且這個時代讓你說話了,你就得把話說好。
張英:你覺得演出重要嗎?為什么像戲劇、搖滾樂的演出那么少呢?
孟京輝:我想一定要堅持演出,這是最重要的,哪怕你再差也一定要演出,隨著歷史的發(fā)展,最終留下來的不是演出而是文本,如果沒有演出這個文本就沒有意義了,比如我弄一個劇本集而沒有演出有什么意義呢?以后無論上海還是南京,我一定會特別關(guān)注演出過的這些文本,這是肯定的。
對,極端的平談的,普通的單性的或者說常見性的我覺得都不大有意義了。戲劇還好一些,搖滾帶上了另類色彩。戲劇以前你說實驗戲劇的時候象洪水猛獸一般,現(xiàn)在說實驗我認真看,我覺得特逗,就從詞的變化就能看出人的意識變化,心態(tài)變化,現(xiàn)在那個鳳凰衛(wèi)視呀、中央電視臺、有線電視臺,主持人一說起話來,嘴里邊直接就說出這些話來了,前衛(wèi),實驗,一些詞都不覺思索就溜出來了,這就說明有些東西在慢慢進入人的意識中去了。所以現(xiàn)在在新的世紀以后,戲劇會越來越重要。
你說聽音樂會,它必須成為場,其實戲劇也同樣是這樣。我現(xiàn)在特別希望所有做戲劇的人都能夠拋開自己私有的東西,等全國紅成一片了,那個時候大家再摘自己的桃。找自己的利益,現(xiàn)在是種樹階段,還是必須努力耕耘,離收獲還遠遠未到,所以現(xiàn)在必須辛勤勞作,然后,無限的擴大自己的地域不遺余力的從年青人開始培養(yǎng),一代一代做下去,讓戲劇成為他生命中主要的東西,生活中有用的東西,讓他感覺他的上半截和下半截都跟戲劇有關(guān),那我就不急了。
張英:戲劇離中國人的生活還是太遠了,而對于外國人來說,看戲劇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生命的需要,出這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戲劇還任重道遠。
孟京輝:對,他變成了必須的。這次我到意大利去看了很多戲,這次我感到他們的戲劇就跟他們的生活一樣,這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必須看,他不看戲劇干什么?看電視?已經(jīng)沒意義了,不一樣了,他必須要有一個場所的人,他必須要有一個空間。變得沒意思,而且吃的也不舒服。
我今天早點就沒得吃,我吃什么,吃幾塊破面包,喝幾口牛奶就完了,如果再沒一點文化,那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所以我覺得真正能發(fā)揮一點文化的東西,文化在北京沒有墮落,文化是大家賴以生存的一個借口,這個借口值得你生存下去,所以在北京這個地方如果愿意做得話。
這就是為什么我下海,我下海真的越來越不喜歡北京,古老的,民族的這種東西越來越少了,古代留下來的建筑也好習俗也好越來越少了,高樓大廈越來越多了,不是你妄想往外發(fā)展我也不知道,而且小胡同越來越少了,那種平和本質(zhì)性的東西越來越少了,變得都是現(xiàn)象似的林立的叢林之類的東西,我越來越不喜歡了一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文化人你怎么辦?我覺得再沒有一個文化的東西就完蛋了。
張英:現(xiàn)在,除了北京以外,在國內(nèi)其它城市戲劇處在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
孟京輝:實際上并不多,其它的城市并不多,他們在做沒做出沒有做得有聲有色,我覺得戲劇從某種角度來講就是一種影響,你可以用搖滾影響別人,用音樂影響別人,但是我們用什么影響別人呢?我們用現(xiàn)場舞臺來影響別人,北京和上海做得還好一點,包括有的地方幾乎沒有了。比如說大連、深圳。它幾乎沒有了,怎么辦,我覺得別著急,慢慢來,這個時候它的原創(chuàng)性的東西在一點一點來。
我并不覺得先鋒戲劇是有地域性的,《戀愛的犀牛》在全國城市巡回演出,我們想讓它印證一下,在全國各種地方的各種文化交叉點,和實驗戲劇跟人本身的關(guān)系,這個做成功了,那我們以后再做別的新的創(chuàng)作,我們會更自信一些。這個很重要很重要,如果各地大家都在做,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戲劇有它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