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痛感的愛更深沉 ——讀祁萍詩集《顏本麗江》
一個人不管走多遠(yuǎn),都難以走出故鄉(xiāng)的掌心。納西族詩人祁萍求學(xué)在外,大學(xué)畢業(yè)時有很多種選擇,可以飛翔得更遠(yuǎn),但她沒有,她坦言:“我拒絕一切可以離開的理由。”就這樣,她又回到了生她養(yǎng)她的故土——麗江。
麗江,以凈美而神秘的姿態(tài)站在世人面前,成為很多人魂牽夢繞的地方。牽掛麗江、依戀麗江、贊美麗江的人以及文字不計其數(shù)。對麗江的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可祁萍的愛,是從骨子里流淌出來的,是從靈魂深處流淌出來的。她說:“我對這塊土地充滿了膜拜的情愫。”“膜拜”,何等赤誠的熱愛,何等崇高的敬畏。她把故土像神一樣供奉在頭頂,對故土不離不棄,并用含淚的文字去擦拭故土傷口里的疼痛。
愛,當(dāng)從腳下的土地出發(fā)。麗江的神山圣水、風(fēng)土人情、民族文化、民間民俗等,滋養(yǎng)了祁萍的生命和心靈。反過來,祁萍又懷著感恩之情,以詩歌為絲線,為這片土地上的一景一物織就溫暖而華麗的彩衣。跟著祁萍的詩情行走,讓人看到了更深層次的麗江,同時,懂得何為真正的故土情深。
每個人的出生地,或許地名、地貌、地質(zhì)、氣候不同,或許還有大與小、貧窮與富裕、平整與陡峭之別,但其在生命中的分量都是很重的。“那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在心底總是覺得那里的沙粒都是飽滿而溫情的/因為它們蓄滿了熾烈的陽光還涂著夏天的顏色/我以為只有那片土地上的麥浪才會在風(fēng)中舞蹈”(《大具壩》)。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大具壩這個地方,但從祁萍的詩句里,我們看到了熟悉和親切的景象,感受到了濃厚和真摯的溫情,觸摸到了飽滿和含淚的鄉(xiāng)愁。詩歌的魅力在于詩人抒寫的是自己的生活,而讓人品讀到的是與之血脈相連的每一個人的生活。這也是祁萍詩歌的可貴之處。
高原女性既有清風(fēng)拂面的溫柔,也有江水滔滔的奔放,她們的情感表達(dá),可以是白云飄舞般輕盈,也可以是鷹擊長空般豪邁。祁萍的詩歌偏向于后者,而又不失前者的雅韻。“鷹之舞勇敢而孤獨/鷹以舞蹈的節(jié)奏分割天空/以風(fēng)的速度逃遁子彈和弓箭/它犀利的眼神可以看穿恐懼和絕望”(《納西放鷹者》)。納西族有放鷹的傳統(tǒng)和喜好,而我們追溯這個民族的發(fā)展歷程,會發(fā)現(xiàn)鷹便是這個民族的化身。它們以獨有的魅力,盤旋于歲月的天空,不畏風(fēng)暴,不畏黑暗,不畏艱險,舞出曠世傳奇和絕妙風(fēng)采。正如祁萍在《舞》中寫到:“舞蹈救活了小鎮(zhèn)和村莊/跳舞的人們化成了花朵/開放在節(jié)日里,黃土高原才會五彩繽紛/……來吧,來做一次接近天空的飛翔”,如此飛翔,豈能不令人迷醉,豈能不令人贊嘆。
但在這個開放的時代,商業(yè)的浪潮抵擋不住地席卷而來,對原有的文化結(jié)構(gòu)造成很大的沖擊,有時甚至?xí)須缧缘臑?zāi)難。很多地方原本是一塊凈土,可由于商業(yè)的過度開發(fā),被搞得面目全非,被污染得慘不忍睹。麗江或多或少也難逃厄運,寧靜的古城不再寧靜,高雅的文化染上了俗氣。面對這些傷痕,作為有責(zé)任有擔(dān)當(dāng)?shù)脑娙耍豢赡芤暥灰姡豢赡懿煌葱募彩住F钇荚诟璩惤拿乐啵萦趹n傷之中:“古鎮(zhèn)表情怪異地向著雪山致敬/來來往往的陌生人越來越多/土著的居民混雜在其中看風(fēng)景/他們神情陌生而憂傷”(《麗江·雪山》)。古鎮(zhèn)的日子被驚擾,家園的美好被破壞,牽動著詩人的心弦。就連那處于鬧市之外的珍珠湖也被開發(fā)商盯上,“珍珠湖畔越來越少的是牛羊的影子/越來越多的是發(fā)動機的轟鳴/可是珍珠湖真的很美/它像一面鏡子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一季蒙塵的高原松/一只在暮色里發(fā)呆的鳥發(fā)出一聲哀嘆/沒有人聽到”(《珍珠湖》)。詩人就像這只發(fā)呆的鳥,除了哀嘆,就是無奈和疼痛,故她要吶喊,要捍衛(wèi),要抗?fàn)帲赃€故土一片寧靜和圣潔。
也許詩人的力量是微弱的,詩歌的力量也是微弱的,可她興許能喚醒我們的良知和道義。“諾言在擁擠的人群中喘息/靈魂的深處只有最后一個鎖孔/最后一把鑰匙/而你要打開的/不是最后一個夢”(《失散》),相信《顏本麗江》不是祁萍的最后一個夢。我們對麗江,對詩人,對詩歌,對時代,充滿信心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