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閣的月》
盂縣文學(xué)愛好者朗誦葉廣芩散文《景福閣的月》
誦讀篇目:《景福閣的月》(節(jié)選)
作 者:葉廣芩
作者簡介:葉廣芩,北京市人,滿族。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名譽委員,西安市文史研究館館員,西安培華學(xué)院女子學(xué) 院院長。被陜西省委省政府授予“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稱號,被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授予“北京人藝榮譽編劇”稱號。
自1980年代創(chuàng)作以來已發(fā)表作品500余萬字。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采桑子》《狀元媒》(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等;長篇紀實《沒有日記的羅敷河》《琢玉記》《老縣城》等;中短篇小說集多部;電影、話劇、電視劇等多部。曾獲魯迅文學(xué)獎、老舍文學(xué)獎、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駿馬獎、柳青文學(xué)獎、蕭紅文學(xué)獎、中國女性文學(xué)獎、中國環(huán)保文學(xué)獎等獎項。
誦讀人:榮志芳
晚上,父親和我睡在外間的北炕上,炕是宮廷中常見的式樣,長度與屋寬相等,整個兒嵌在北墻上。雕花的炕架,低垂的炕簾,那簾像戲臺的幕布,一放下,內(nèi)里便黑咕隆咚,外面天亮了也不知道。父親與我睡了兩日,便說這炕“不干凈”,使他凈做噩夢,說這盤炕自砌成以來,不知睡過多少恩恩怨怨的人,百年前的事全到夢里來了。為此三哥借了玉瀾堂門首西邊一間小屋讓父親去睡,那里是值班室,有兩張木板床,沒有古老的炕。父親只住一天,又回來了,他對我說玉瀾堂里怨氣太重,戊戌政變后,慈禧在霞芬室和藕香榭殿內(nèi)砌了高墻,專作關(guān)押光緒皇帝之所,不宜人住。接著他就玉瀾堂的夜晚而發(fā)揮,編就出一個與光緒品茗談?wù)摴沤竦墓适拢瑑?nèi)中自然還會有豬八戒和黃天霸的出現(xiàn),甚至連拖著大辮子的自盡于昆明湖的一代文豪王國維也由水中踏月而來,加入清談之列。于是,出自父親口中的玉瀾堂之夜,人鬼妖聚集,熱鬧非凡,實實地讓人向往了。如今看來,父親以其藝術(shù)家的豐富想象力,深入淺出地在為他的女兒編撰著一個又一個與“大灰狼”、“小紅帽”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寧愿信其有、不愿信其無的故事,多少深厚的歷史文化知識,由玉瀾堂之夜溢出,潛入一個孩子的心田。
一年中秋,父親恰住園中,便攜了我與三哥、三嫂同去景福閣觀月。景福閣原名曇花閣,位于萬壽山脊之東端,以聽雨賞月的絕佳之地最受乾隆喜愛,后來慈禧重修改建成廳堂,賜名景福閣。年少的我,無賞月雅致,為三嫂所攜之糕餅吸引,一門心思只在吃上。當時我口啃糕餅,偎依父親懷抱,舉目望月,居亭臺樓閣與親情的維護之中,此情此景竟令我這頑劣小兒也深深感動了。長大后讀了蘇軾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更覺那逝去光陰的可貴,以致每每見月,便想起景福閣,那美妙絕倫的景致當還存在,而那恬靜溫馨的親情卻是再不會有了。
那夜的月似乎給了我某種啟示,父親第二日返回,說是要去河北彭城。我從內(nèi)心生出難以割舍的依戀,這種依戀的深重絕超出了一個6歲孩子的經(jīng)歷。我執(zhí)意要與父親同歸,置三哥三嫂的阻攔而不顧,后來索性以號啕大哭來達到目的。三哥說:“今兒這孩子是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