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補田:一生只做一件事
周補田近照
要讓人一輩子專心做好幾件事,乃至只做一件事,簡直是一種苛求。我說的“事”當然不是指油鹽醬醋茶,而是指真正對社會有所助益的事。我的朋友周補田先生,做到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專注于一件事:繪畫——油畫——只畫與海軍生活相關題材的油畫。
上個世紀70年代初,我從蘇北鄉(xiāng)村順利入伍至東海艦隊后勤俱樂部。經(jīng)過新兵連的訓練,分配到俱樂部,接收我的頂頭上司是俱樂部的文化干事、剛穿上“四個兜”干部服的一位27歲的年輕軍官。他就是現(xiàn)已年近古稀的周補田先生。我發(fā)現(xiàn),這位被大家稱為“周干事”的年輕軍官,除了管理俱樂部的部分事務,其余時間皆埋首在畫室畫畫。那時,他已是東海艦隊頗有名氣的油畫家,浙江美術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他創(chuàng)作的一張以水兵頭像為畫面的宣傳畫,張貼在軍營的很多墻壁上。我想,他的軍裝從“兩個兜”增加到“四個兜”,應該也是因了他的那支畫筆。部隊宣傳需要這樣的人才。
已經(jīng)記不清我剛踏進俱樂部放下背包時,這位頂頭上司給予了我哪些“訓導”,但俱樂部的文化氛圍和圖書室?guī)浊圆貢o我繼續(xù)中學時代的文學夢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于是,我繼續(xù)閱讀、寫作、四處投稿,與周干事的繪畫追求如同互不交叉的平行線。偶爾也有相通相融的時刻——冬夜圍爐,他一邊涂抹油彩,一邊聽我朗讀魯迅翻譯的果戈理的《死魂靈》,聽到有趣處,會心大笑。對我的“不務正業(yè)”,這位周干事不但從未批評過,而且多是激勵和褒獎。
隨著時日的推移,周干事從青年、中年,進入老年,數(shù)十年不變的是他對藝術的那份癡迷。沒有外出采風的日子,飯?zhí)谩嬍摇P室,三點一線,成了他至今不變的人生軌跡。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在外人看來單調(diào)得乏味,他卻樂此不疲,在他的肺部里幾乎每天都循環(huán)著油畫顏料的氣味。如此積年累月、心無旁騖地不懈筆耕,會成就怎樣的人生氣象?在俱樂部當兵四年,我即調(diào)至《解放軍報》。雖然見面機會極少,卻不斷得到他的作品參加全軍、全國美展獲得各種大獎,印上郵票發(fā)行,被中國美術館、中華藝術宮等國內(nèi)外機構收藏的訊息。
有些藝術家常為創(chuàng)作題材的枯竭而煩惱,我也看到有很多人在重蹈被前人反復描摹的對象,在畫著大同小異的山水、牡丹、蓮荷、梅蘭竹菊,而補田似乎從未為畫什么而煩惱過。大海、艦艇、水兵,給了他取之不竭的靈感。
他的筆端只指向一個門類——海軍生活。在這個宏闊無垠的領域,他那搖曳繽紛的油彩,伸入到海軍生活的角角落落。在他的筆下,既有《相聚太平洋》《中國軍艦首訪美利堅》《維和之士》《鄭和下西洋》等大氣磅礴、濤聲激蕩的宏大制作,也有如同小夜曲般充滿生活情趣的微觀小品,如《浴》《搖籃》《大海的新娘》《戲海灘》等。高山觀瀾與滴水察幽,歷史回眸與切入當下,在他的筆下都具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給人以回味無盡的審美享受。
一個人一生只做一件事——畫油畫,且只畫與海軍生活相關的油畫,這樣的畫家在當代畫壇的確少見。周補田先生抵達的藝術水平或許見仁見智,但他的藝術追求卻是難能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