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d id="yy8yy"><optgroup id="yy8yy"></optgroup></dd>
<small id="yy8yy"><menu id="yy8yy"></menu></small>
<sup id="yy8yy"><delect id="yy8yy"></delect></sup>
  • <noscript id="yy8yy"><pre id="yy8yy"></pre></noscript>
  • <sup id="yy8yy"></sup>
  • <tfoot id="yy8yy"></tfoot>
    <small id="yy8yy"></small>
  • <dd id="yy8yy"><pre id="yy8yy"></pre></dd>
    <sup id="yy8yy"></sup>
    <noscript id="yy8yy"><optgroup id="yy8yy"></optgroup></noscript>
    <noscript id="yy8yy"><dd id="yy8yy"></dd></noscript>

    亚洲gv永久无码天堂网,成年人夜晚在线观看免费视频 ,国产福利片在线观不卡,色噜噜狠狠网站狠狠爱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青云谷童話》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徐則臣  2017年07月12日14:21

    8 / 睡神和智多星

    睡神不好找,動物園里的貓頭鷹就讓古里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那個老東西,”貓頭鷹用翅膀拍著鐵籠子,“活成仙了。隨心所欲到下一分鐘自己該干什么都不知道。”

    古遠(yuǎn)峰父子在山上轉(zhuǎn)悠了十來天,連睡神的一根毛都沒見著。要不是兒子把它描述得活靈活現(xiàn),古遠(yuǎn)峰都懷疑青云山上是否真有這么一號活寶。他們在山石和樹林間跌跌撞撞地穿行,陽光照進(jìn)林地,他們就一身汗,風(fēng)穿過石頭,他們就頭皮一緊,身上發(fā)涼。一個下午要冷冷熱熱反復(fù)多次。

    他們走路時既要眼觀六路,尋找睡神和提防哪個角落突然冒出來只野獸,又要小心腳下,多年的落葉堆積,腐爛后形成了陷阱,一不留意就可能半個身子陷進(jìn)去。

    他們遇到過很多動物,除了豹子那樣的猛獸外,大多是善良無害的小動物,古遠(yuǎn)峰舍不得射殺它們。這些小東西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整天被一群獵人追來趕去,見到人就兩眼惶恐。有天下午,爺兒倆遇到一頭小鹿,小家伙一抬頭看見他們,嚇傻了,忘了跑。就算不動槍,他們撲過去就能把它放倒。古遠(yuǎn)峰看看兒子:“怎么說?”古里眨巴眨巴眼:“讓它走吧。”他們對著小鹿揮揮手,和它告別。

    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久了相當(dāng)寡趣,尤其古遠(yuǎn)峰還不能開槍,讓一個獵人一天天地裝樣子,他覺得從頭發(fā)梢到腳心通體不舒服。

    這天下午,林子里突然暗了下來,剛剛還散金碎銀地閃爍在空地上的陽光,被一只手“咔嚓”攥緊,收走了。風(fēng)聲跟著在他們頭頂上響起來。開始只是陽光消失的暗,很快就變成烏云遮天的暗,青云山一個跟頭跌進(jìn)了夜里。風(fēng)吹林葉,青云山上仿佛瞬間埋伏了十萬重兵。他們聞到了潮濕的氣息,接著聽見遠(yuǎn)處傳來雨聲。大雨正往他們這邊趕,經(jīng)過山石和樹林,沖刷出了半座青云山的輪廓。

    下山是來不及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個地方躲雨。古遠(yuǎn)峰借著多年獵人的好眼力,牽著兒子的手在山林里疾走,一袋煙的工夫才找到一處不算太深的山洞。那會兒大雨已經(jīng)落下,把他們澆了個透心涼。即便如此,古遠(yuǎn)峰也沒有失掉獵人的職業(yè)本能,在進(jìn)山洞之前端起槍,用力咳嗽了一聲,沒見有回應(yīng),才和古里貓著腰鉆進(jìn)去。

    山洞里黑得如萬古長夜。他們摸索著一塊石頭坐下來,脫掉衣服擰干,再穿上。雨來得快,去得也不會慢,只是大雨一過,林間山路就更難走了,今天下午又白跑了。這么一天天荒廢下去,入口節(jié)到了他們也未必找得到睡神。找不到睡神就沒法兒跟古怪的叔叔接上頭,就算看守動物園的那幫家伙喝得睡過去,也沒法兒救出古怪它們。

    “這個睡神,死哪兒去了!” 古里抱怨起來。

    “你確定那只老貓頭鷹不是個騙子?”古遠(yuǎn)峰說。

    “騙子好像不是,精神病倒有可能。”

    身后突然響起一聲腔調(diào)怪異的鳥叫。古家父子轉(zhuǎn)過身,洞的最深處有兩個一動不動的圓溜溜的亮點。又一聲鳥叫。

    古里聽出來了,鳥叫的意思是:“誰找我?”古遠(yuǎn)峰除了兒子硬生生教會他的那句“下棋啦,棋王來啦”,別的貓頭鷹語一句都聽不懂,他悄悄地端起了槍。

    古里用手把爸爸的槍口壓下去,用貓頭鷹語說:“你是誰?”

    兩個亮點左右動了一下:“誰一直喊‘棋王來啦’‘棋王來啦’?我就是棋王!”

    古里心中竊喜,但他還是壓住了腔調(diào):“你就不能謙虛點兒?”

    “謙虛地說,我也是棋王!我謙虛地說,我不是貓頭鷹,你信嗎?”

    “好吧。”古里放心了,原來這個老壞蛋早就知道他們在找它。真給動物園里的貓頭鷹說著了,睡神行事不拘一格,別拿常理來揣測它。沒準(zhǔn)兒它下午睡醒了,就一直跟著他們,看他們在山林里穿梭忙活。

    “我只知道你是睡神。”古里說。

    “也沒錯,不過重點在后一個字。”

    洞外的雨聲小了,天也慢慢變亮了一點兒,古家父子看見一只貓頭鷹像個菩薩似的蹲在洞深處的一塊石頭上。天光又亮了一點兒,他們在貓頭鷹的下巴上看到了一撮白色的毛。沒錯,是它。

    “找本棋王干什么?”睡神說。

    “找棋王當(dāng)然是下棋,”古里說,“只是,誰是真正的棋王呢?”

    “豈有此理!”睡神連飛帶跳就到了古家父子面前,“不服來戰(zhàn),開一盤!”

    古里對自己的棋藝沒太大把握,主要是對睡神棋藝的深淺沒概念,不敢貿(mào)然應(yīng)戰(zhàn)。睡神已然等不及了,它要求現(xiàn)場擺出擂臺。它讓古里畫棋盤,自己一蹦一跳地去叼小樹棍做棋子。古里只好找塊石頭,在地上畫出一個棋盤。

    第一局古里贏了。

    第二局古里又贏了。他不好意思地放下樹棍,決定到此為止。

    “不行,”睡神攔住他要收拾棋子的手,“再下一局。”

    古里擺擺手。

    “再下一局!”睡神頭上的羽毛都炸開來了。

    “別人會說我不懂事,跟棋王下都敢連贏三局。”

    睡神跳到了古里的胳膊上,尖利的爪子一點點用力:“再下一局!”

    “那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是要拜我為師,還是要讓我收你為徒?”

    “幫我找個朋友——古怪的叔叔。”

    “古怪?”睡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還有這么古怪的名字?真是件古怪的事。”

    古里就跟它說,古怪是誰,古怪的叔叔是誰,你們都叫它“智多星”。

    睡神張大嘴,伸出細(xì)小的舌頭:“哦,那個老東西呀。就它那點兒破智商,還‘智多星’!”

    “不認(rèn)識就算了。”

    “你這個小人兒太刁滑。下完這局再說。”

    這一局,當(dāng)然是睡神贏。贏了棋,它貌似心情好了一些,便答應(yīng)了:“明天,老地方,同一時間見。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把智多星帶來,‘那個老東西 ’這幾年忙著參禪打坐,要成仙呢。找它下盤棋,我堂堂棋王也得屈尊到它洞穴里。那里裝修得好也就罷了,可偏寒磣得要命,連個客廳都沒有,就是一個睡覺的窩而已。”

    “我聽古怪說,”古里有點兒疑惑,“當(dāng)初打理洞穴花了它不少心思,布置得挺排場的。”

    “那是開始。誰知道后來老東西哪根筋搭錯了,要過簡樸的生活,把自己整得像個苦行僧。”

    古里就想象著一個瘦骨嶙峋的智多星會是什么樣子,它有力氣去救古怪嗎?第二天下午,父子倆如約來到下棋的山洞前,睡神遲了十分鐘才到。它對他們抖抖翅膀,胡子也拉長了:“老家伙不給面子,拉扯半天,不來。”

    “那你帶我們?nèi)ィ俊?/p>

    “更不行。它毛病大,除了我,從不邀請朋友去它家。”

    古家父子就更不明白了,這種人不沾鬼不靠的獨行俠,怎么會有古怪說的那么大的號召力。聽古怪的描述,它叔叔應(yīng)該八面玲瓏,能跟所有動物打成一片才對。

    “老家伙力氣奇大,虎豹聯(lián)手也近不了它的身。”睡神說,“別看它瘦,骨頭里都長肉。”

    原來如此。力氣大,百獸之王也奈何不了它,威信自然就有了。

    “那它為啥叫智多星?”

    睡神嘿嘿一笑:“年輕時誰沒有一點兒小聰明?”

    好吧,怎么才能見到它呢?古怪和一大群小伙伴還在動物園的鐵籠子里等著。

    古遠(yuǎn)峰附到兒子耳邊:“下棋。”

    古里沖睡神說:“要不我們再下兩局?”

    “拉攏我,是吧?”睡神對他擠擠眼,頭上的羽毛奓開來又合上,“難得遇上個對手,當(dāng)然得下。不過咱們說好了,真實水平,別沒事又瞎讓。”

    古里點頭說好。睡神老得要成精,哪一步棋是真,哪一步棋是假,它一清二楚。雙方對壘,古里不敢隨便放水,免得惹惱了睡神,事情更不好辦。

    一邊下棋,古里一邊把動物園里的事說給睡神聽,希望它能轉(zhuǎn)述給智多星。睡神對此有所耳聞。雖然每天迷糊的時間比清醒的時候多,但成群結(jié)隊的獵人整天在山上轉(zhuǎn)悠,瞇著眼它也能看見他們在抓活的野獸。

    “他們要建動物園?”睡神說,“動物園是個什么東西?”

    “就是個大籠子,他們要把你們從山上趕到籠子里。”

    連下兩局,睡神贏一局輸一局。它還想再下,但明顯力不從心,這兩局累得它夠嗆,它歪著腦袋蹲在地上,隨時都可能睡著。“誰也別想動青云山,天王老子也不行!”睡神用翅膀拂了拂古里的臉,“這兩局下得不錯。明天還這地方,還這個鐘點兒,我就是拖也要把那老家伙拖過來。”

    第二天同一時間,古家父子到來時,睡神已經(jīng)到了,正蹲在石頭上打瞌睡。旁邊坐著一個龐然大物,低眉垂首如老僧入定,那長相一看就知道是古怪的親戚,別的動物長不成那樣。智多星的確沒想象中那么壯碩,當(dāng)然也沒睡神說的那么瘦弱。有蒼蠅圍著它轉(zhuǎn)圈飛,驅(qū)趕蒼蠅時,智多星動了動胳膊,古家父子立馬看見大塊飽滿的肌肉在它黑漆漆的皮毛下奔突。智多星的胳膊長得夸張,站直了沒準(zhǔn)兒能直接夠到腳面。古里用古怪的語言向它問了好。智多星抬起頭,慢慢地睜開眼。

    “就是你?”

    “是我。”古里說。

    “我侄子可好?”

    “它原諒了你。”

    “那就好。”智多星慢悠悠地說,“還關(guān)了哪些?”

    古里把動物園里現(xiàn)有的動物報了一遍。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大大小小,共一百一十七只。

    “身體都還好?”

    “還不錯。”古里走到它跟前。這只老熊猩身上果然有種超凡脫俗的東西,毛發(fā)伏貼,聲音也平和,全無此類動物常見的粗陋、笨重與暴戾。它把自己控制得相當(dāng)好,一點兒不像個貪婪無恥的騙子。“每天吃飽喝足了,坐在小籠子里被人看。”古里補(bǔ)充道。

    “挺好。無冷無熱,無日無夜,無始無終。”

    睡神叫起來:“你個老東西!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天天死不死活不活的,還自視為高境界?”

    “我說得沒錯,”智多星還是慢悠悠地說,“這世上大部分生靈,不就活一個溫飽悠閑嗎?”

    “那是因為你沒被關(guān)在籠子里!”古里急了,這慢騰騰的節(jié)奏他受不了,“古怪它們在籠子里,做夢都想著出來,它們想回到青云山上。”

    “你們呢?”

    古遠(yuǎn)峰問兒子:“這個老家伙咕咕噥噥在說啥?”

    “它問‘我們呢’。什么‘我們呢’?”

    古遠(yuǎn)峰一聽就明白,跟兒子說:“它是懷疑咱們別有用心,借它們的力量對付谷外人吧。”

    古里知道這事急不了了,干脆在古怪叔叔對面坐下來:“外面的人的確正在把我們趕走,趕到東北角的高樓里,讓我們層層疊疊地住在一起。剩下來的寬敞地方就都是他們的了,他們就能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他們占了我們的家。”古里說,“我爸教過我一個詞,叫‘鳩占鵲巢’,斑鳩不會做窠,常常強(qiáng)占喜鵲的窠,說的就是這回事。他們占了我們的家,也就是占了你們的家。他們現(xiàn)在把古怪和你們的朋友抓住了,關(guān)進(jìn)動物園,他們還在山上到處追捕,你們這些剩下的早晚也跑不掉。所有的動物抓完了,整個青云山也是他們的了。你們也會跟我們一樣,擠在動物園的籠子里,層層疊疊地生活,一輩子都沒法兒撒開腿盡興地跑上一回。”

    “嗯。嗯。”古怪叔叔不置可否,陽光穿過樹葉,斑駁地打在它臉上。它的眼睛半睜半閉:“嗯。嗯。”睡神從它左邊踱到右邊,走到它面前時,對古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做了個鬼臉,那意思是:有戲了,再來點兒夠勁兒的。

    “古怪說,這段時間它待在籠子里想明白了,它不想恨誰。一個人的家重要,所有人的家更重要。如果你也坐視不管,那我們所有人的家最后都沒了。”

    智多星笑笑,說:“不必刺激我,道理我比你明白。我變成今天這樣,就是從占了我侄子的家開始的。如果我不對自己苛刻一些,我更不能原諒自己。欠它的,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還。行了,多說無益,回去跟我侄子說,我會盡力。這是它的事,也是我的事,更是整個青云山、青云谷的事。”

    “太好了,那入口節(jié)晚上見?”

    “好,入口節(jié)。”

    古里站起來,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還有點兒不放心,他跟智多星說:“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胳膊嗎?”

    智多星睜開眼,笑了,伸出它的右臂。古里看見一串肌肉疙瘩在大臂和小臂之間來回滾動,每一個肌肉疙瘩都硬得像塊鐵。

    “小人兒,咱倆的事還沒了。”睡神擋住了道,“第三局。這一局,本棋王要讓你好好長長見識。”

    9 / 入口節(jié)大營救

    創(chuàng)世集團(tuán)的效率配得上它的名字,廢墟剛收拾干凈,挖地基的機(jī)器和工人就到位了。設(shè)計師親自捧著圖紙跟在工頭身后,在每一個畫好白線的拐角處指指點點。整個青云谷不是一兩處動工,而是所有可以建造樓房的空地上都開始動工。先前谷里人覺得游客來了,青云谷的人口數(shù)量一下子翻了倍,現(xiàn)在工人穿梭、機(jī)器轟鳴,人口翻了三番都不止。尤其當(dāng)能拆的房子、院子都拆了以后,沒遮沒擋的,一馬平川地看過去,滿眼就像一鍋沸騰的水在翻滾。整個青云谷完全是一幅火熱的創(chuàng)世場面。

    挖掘機(jī)、電鉆、運(yùn)來鋼筋混凝土的大大小小的車,還有戴著安全帽、穿著統(tǒng)一制服的建筑工人,都讓谷里人看得眼花繚亂。他們坐在陰涼少得可憐的樹蔭下盯著那些龐大卻又極為靈活的機(jī)器看,難以相信它們就是裝在細(xì)長的小船里,穿過青云口進(jìn)入青云谷的。一臺大家伙,得拆出多少個零部件!他們更多的是感到陌生,現(xiàn)在這片光禿禿的、找不到任何特征的土地就是曾經(jīng)的青云谷?除了很少的幾個院落,那個滿是青磚灰瓦白墻的古典的青云谷不見了。

    那些白墻上曾經(jīng)寫滿了《詩經(jīng)》《論語》《百家姓》《弟子規(guī)》《二十四孝圖》《道德經(jīng)》《逍遙游》,還有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維、李商隱、韓愈、蘇軾的詩文,甚至有《蘭亭序》《祭侄文稿》《玄秘塔碑》《寒食帖》《松風(fēng)閣詩帖》的摹本。

    那些白墻上曾經(jīng)畫滿畫兒,古遠(yuǎn)峰就曾受邀在別人家墻上畫動物,以及各種狩獵圖。這些圖里,就有古怪:古怪逃跑,古怪大笑,古怪做鬼臉。圖里還有古遠(yuǎn)峰自嘲的畫面:他背著槍,古怪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他來不及端槍,古怪也沒有偷襲。這些圖畫古怪也看過,某天后半夜它下山轉(zhuǎn)悠,看見自己在墻上笑,嚇了一跳。再看到古遠(yuǎn)峰,它就明白了:“這文質(zhì)彬彬的獵人,還懂藝術(shù)呢。”

    所有這些,現(xiàn)在只剩斷章殘句,余者都灰飛煙滅了。他們聽見創(chuàng)世集團(tuán)負(fù)責(zé)人在機(jī)器的轟鳴聲里喊叫,他的聲音穿過被陽光烤得縹緲的光影,聲音和景象都像是海市蜃樓:

    “什么叫城市化?這就叫城市化!什么是現(xiàn)代化?這就叫現(xiàn)代化!我們要讓青云谷跑步進(jìn)入現(xiàn)代化。地方不大,不要緊,我們可以把樓建得高一點兒嘛。摩天大樓!小而美的大都市!國際大都市!實在不行,我們往山上建,還可以把山給削平嘛。青云山是怎么長上去的,我們就能讓它怎么降下來!什么叫創(chuàng)世?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離入口節(jié)還有四天,所有可以建造高樓的地方都已經(jīng)動工。現(xiàn)在要做的是往下挖,使勁往下挖。地基打牢靠了,鋼架支好了,混凝土灌注進(jìn)去,才能考慮地上的事。地下有好幾層呢,也得設(shè)計好了。整個青云谷都像在尋找地下寶藏,往深處挖。

    剛?cè)骈_挖,古怪就感覺到了。它覺得身上哪個地方在蹦跳。它問來看它的古里:“是我的眉毛在跳,還是我的手指在跳?”

    古里說:“你的眉毛沒跳,你的手指也沒跳,是籠子在跳。”

    “籠子為什么跳?”

    “因為地在跳。”

    “地為什么跳?”

    “你去問那些蓋樓的人。”

    古怪坐到籠子的鐵條上,果然屁股跟著一蹦一蹦的。

    “我還以為地震了呢。”古怪說。

    “爺爺說,咱們這里地靈人杰,青云谷從來不地震。”

    第二天,古里照例到動物園看古怪。

    古怪說:“不對,我覺得我的肌肉也在跳。”

    古里摸完了古怪的胳膊,又摸了古怪的腿:“沒有哇。你不會長肉時都能感覺到跳動吧?”

    “我覺得在跳。”古怪歪著頭找哪兒有肉疙瘩往外彈動,里里外外察看遍了,虱子倒是抓了好幾只,跳的地方?jīng)]找著。

    第三天,古里去看古怪。古怪說,又有新的部位開始跳了。眼皮,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就沒消停過。古里湊上去看,古怪的眼皮被黑硬的長毛遮住,看不出哪只在跳。

    “左眼還是右眼?”

    “左眼和右眼。”

    古里就沒辦法了。谷里的大人常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可左右眼同時跳,沒人說過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辦?”古怪問。

    “只能忍著。”古里說,又突然想起來山上的事,“明天就是入口節(jié),會不會山上出事了?”

    “要出事也只能隨它去了。”古怪說。它相信它叔叔的能力,但它不敢說一定就相信它叔叔。當(dāng)年就是個教訓(xùn)。

    古里站起來就往外跑,說:“我得上山看看去。”

    這一次他學(xué)乖了,先回家,從墻上摘下槍,拉著古遠(yuǎn)峰就往外走。古遠(yuǎn)峰正幫老婆炸面魚——入口節(jié)的吃食之一,弄得兩手都是面。看見兒子背上槍,古遠(yuǎn)峰就知道是什么事,二話沒說跟著古里出了門。

    “古怪眼皮跳,左眼右眼都跳,”古里說,“它叔叔不會撂挑子吧?”

    古遠(yuǎn)峰也不敢下定論,只是說:“我覺得我的肌肉也在跳。”

    古里睜圓了眼:“別的呢?”

    “昨天覺得椅子在跳,還以為地震了。”

    這是什么情況?整個感覺比古怪滯后一天哪。古里閃過這個念頭之后也就過去了。跳也正常,整個青云谷都籠罩在挖掘機(jī)的高頻振動中。

    山上有種緊張之氣,這是古遠(yuǎn)峰憑一個獵人的敏感感受到的。緊張在哪里他說不出來,只是覺得穿過山林的風(fēng)都跟以前不一樣了,如今有種靜默的深沉和匆忙。所有活物都不見了,但你知道它們都潛在暗處,正準(zhǔn)備集體奔赴某一個地方。爺兒倆警覺地從山腳往上穿行,整個青云山像座空山,但又前所未有地讓人感到它的充實和沉穩(wěn)的力量。走到一塊大石頭旁,古遠(yuǎn)峰讓兒子停下,他把耳朵貼到平滑的石面上,左耳朵聽完右耳朵聽。

    “呼吸聲,”三分鐘后,古遠(yuǎn)峰抬起耳朵,“均勻,有力。整座山都睡著了。”

    “它們放棄了?”

    “它們在積蓄力量。”

    “只有呼吸聲?沒有呼嚕聲?”

    古遠(yuǎn)峰又把耳朵貼到石頭上,表情疑惑:“遠(yuǎn)處有動靜,好像在谷里,什么東西在輕輕地跳。像煮著的一大鍋水,又沒煮開。”

    這感覺古里當(dāng)然領(lǐng)會不到,他又想到了挖掘機(jī)的高頻振動。但他很高興,所有的動物都在養(yǎng)精蓄銳,就等著明天晚上沖下山了。“爸爸,要不要再找一下睡神和古怪叔叔?”他問古遠(yuǎn)峰。他擔(dān)心有些細(xì)節(jié)即使已轉(zhuǎn)告了它們,它們還是不能弄明白。

    “放心,人家是真正的立體作戰(zhàn),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哪個角落都落不下。回去吧。”

    這一晚,古里睡得挺香,天快亮?xí)r卻做了個噩夢。他夢見青云谷像爸爸說的,變成了一口大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淮箦佀诜序v,“咕嘟咕嘟”直冒泡。青云谷的人只能像魚一樣,懸浮在水下。他們在水里一動不動,只有眼睛在變大,越睜越大,最后整個人只剩下了兩只眼。古里被一雙雙驚恐的大眼睛嚇醒了,跑出來敲爸媽的房門。爸媽也醒著,媽媽正從床底下揪出一根麥秸稈,掐一段秸稈貼到古遠(yuǎn)峰的左右眼皮上。青云谷人多年來的習(xí)慣,用麥秸稈治眼皮跳。古遠(yuǎn)峰的眼皮后半夜突然開始跳,跳得他睡不著。

    飯后古里早早去了動物園,古里說:“這下好了,我爸眼皮也跳了,被你傳染了。”古怪卻打著哈欠說:“現(xiàn)在眼皮不跳了,心開始跳,‘撲通撲通’像擂鼓,地動山搖的,這一夜也沒睡好。”古里安慰它:“你們都是咸吃蘿卜淡操心,把小心臟放到肚子里,山上的兄弟們都等著呢。你吃飽了就睡,養(yǎng)足精神晚上使勁跑吧。”

    入口節(jié)這一天,青云谷人照例在午覺后就把自家做的酒水和食物搬到紀(jì)念碑廣場上。所有人都來到青云口紀(jì)念碑前,圍著碑談天說地、喝茶斗酒,愛唱的唱,想跳的跳,也有說書、唱戲的,各有自己的場子。閑散的孩子到處亂竄,沒事的大人就端著茶壺和酒杯隨意溜達(dá)。

    這一年入口節(jié)特殊,青云谷人被分作了兩撥,少部分留在老宅,大部分住到了樓上。為了不把節(jié)日過走樣,古瘦山和幾個管事的老先生提前兩天就在街巷和青云福邸里走動:住處是分開了,節(jié)還是同一個節(jié),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老規(guī)矩不能破。

    也為了不把一年一度的節(jié)日氣氛破壞掉,古瘦山他們特地去創(chuàng)世集團(tuán)找到豐總和小范:“入口節(jié)這一天,挖掘機(jī)、攪拌機(jī)、塔吊和運(yùn)輸車停下來吧,鋼筋、水泥、混凝土和工人們也一起停下來。誰要閑得難受,就來跟我們一塊兒過節(jié),酒肉管飽。”這個要求不過分,豐總點了個頭,青云谷里的機(jī)器吼叫聲立馬消失了。工人們難得停下來休息,開心得直奔紀(jì)念碑廣場,見酒就喝,見肉就吃,不管誰家的,也不必管誰家的。入口節(jié)這天,狂歡也是老規(guī)矩,除了谷里代表敬拜紀(jì)念碑的儀式莊嚴(yán)正大,其他時候長幼可以無序,遠(yuǎn)近都是一家,所有人熱熱鬧鬧歡慶生之偉大、生活之圓滿。

    從下午到晚上,廣場上開了流水席。谷里人到處串,工人們到處串,來青云谷的游客們也到處串,杯不離手,嘴不離肉。晚霞尚未落盡,大部分人的兩條腿就軟了,歪歪扭扭地跟著歌舞的人群搖晃身體,有的搖著搖著就倒在地上睡著了。

    古家人全都清醒。古瘦山的憂慮由來已久,再狂歡他也高興不起來。其實在廣場上,大家還是和過去一樣酒肉歌舞,但他就是覺得哪里變了味兒,變得不像入口節(jié)了。敬拜青云口紀(jì)念碑時,有些人的走神張望也讓他倍感凄惶,仿佛那些人已然背棄了先祖。但他又使不上勁兒,這一點尤其讓他沮喪。從下午到晚上,他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兩口酒,吃了半張餅和一塊肉,其余時間都空著肚子,祭拜完就坐到一旁,哀傷地看著人群喧嚷。

    古里到了廣場上就先吃了一肚子,吃飽了到處瞎轉(zhuǎn),到傍晚又吃了一肚子,滿意了。他帶著爸媽去動物園。爸爸拎著一個大酒壇子,媽媽端著一堆面餅、面魚和小菜,古里抱著一盆用醬油、辣椒、蔥、姜、蒜和香菜調(diào)拌好的熟肉。

    古遠(yuǎn)峰約了冷園長和動物園的管理員們喝兩杯。一路上他都在擔(dān)心冷園長千杯不醉,怕自己放不倒對方。特別是他的眼皮貼了麥秸稈也不管用,還是跳,這讓他覺得不是好兆頭。好在冷園長和管理員們毫無戒心,見到酒肉都兩眼放光,一個勁兒地稱古遠(yuǎn)峰是“親兄弟”:“青云谷的節(jié)就是我們的節(jié),今晚一定要一醉方休,不醉不歸。”

    古遠(yuǎn)峰和冷園長喝上了,管理員們分成兩撥,一撥先陪他們喝,一撥繼續(xù)值班。上半場喝完了,剛才值班的來喝下半場。古里和媽媽趁機(jī)去看古怪。古怪半夢半醒,睡不踏實,不僅心怦怦跳,眼皮、肌肉、屁股全在跳。它透過鐵籠子,把耳朵貼到地上,問古里:

    “他們還在挖地基嗎?”

    “下午就停了。工人這會兒都該喝倒了。”

    “怪事。”古怪說,抓起古里媽媽遞過來的大餅和肉就吃,它已經(jīng)被訓(xùn)練出跟古家人一樣的飲食習(xí)慣,“難道大地真有心臟?我明明聽見大地的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動。”

    “我夢見青云谷像口大鍋,‘咕嘟咕嘟’煮開了水。”

    “是有點兒像沸水在翻滾。”古怪說,“我叔叔它們該下山了。”

    因為擔(dān)心營救的場面不安全,古怪讓古里他們先回家。等到事情料理完,古里他們可以過來道個別。

    午夜降臨,智多星和睡神帶領(lǐng)動物們趕到動物園時,大半個青云谷都醉倒了。紀(jì)念碑廣場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人,呼嚕聲連綿起伏。沒醉倒的還在繼續(xù)喝。為了燃放慶祝入口節(jié)的焰火,清醒的人和愛熱鬧的孩子把醉倒的人抬到了一邊,空出一大塊場地好點燃焰火。

    動物園里的管理員也睡倒了三分之二,剩下幾個沒倒的,也多半醉得兩眼不聚焦,分不清猴子和狐貍。冷園長關(guān)上門睡了,他被下屬扶上床后,在兩秒鐘內(nèi)鼾聲雷動。

    盡管智多星挑的都是精兵強(qiáng)將,下山之前也已約法四章:含胸弓背、低調(diào)冷靜、像貓一樣走路、不許大聲喘氣,但動物們還是“嘰嘰喳喳”,弄出不少動靜。不過因為廣場上在“嘭嘭嘭”地燃放煙花,它們的聲息全被淹沒了,直到翻過大門進(jìn)了動物園,管理員們依然毫無察覺。

    解救小動物的進(jìn)程十分順利,一點兒都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兇險。籠鎖小,來個力氣大的伸手一擰,鎖就扭壞了。麻煩的是大型動物的籠鎖,既大又結(jié)實,由鐵、鋼和銅制成,用吃奶的力氣擰也沒用,必須用石頭砸。尤其是古怪籠子上的鎖,足有半只臉盆大,就算單抱起一把鎖,也得使不小的勁兒。

    睡神和幾只老鷹、喜鵲負(fù)責(zé)放哨,分幾處站在管理員休息室的窗臺和門口,古怪叔叔指揮一群熊、老虎、獅子和猩猩,讓每只動物抱著一塊大石頭,跟著放煙花的節(jié)奏——當(dāng)煙花“嘭”的一聲點燃和“啪”的一聲爆炸時,就把石頭砸到鎖上,這樣焰火聲就遮住了砸鎖聲。它自己負(fù)責(zé)的是最大的一把鎖,古怪籠子上的。

    叔侄重逢,它倆開始都沒說話。叔叔搬起腳邊的大石頭時,古怪才說:“叔,叔,謝謝。”

    叔叔說:“別出聲。”

    “叔叔,別傷人。”

    “要傷人就不必砸了,抓個人拍死,什么鑰匙都到手了。”

    然后一個跟著焰火的節(jié)奏砸,一個站在籠子里看。焰火上天,半個青云谷都是亮的,古怪看見叔叔身上生出了一簇簇花白的毛發(fā)。跟強(qiáng)占洞穴那時候的它相比,叔叔老了不少,更明顯的變化是瘦了。

    跟著燃放焰火的節(jié)奏砸鎖,問題越來越大,焰火燃放的頻次明顯降低,半天才猛地躥上天一朵。砸鎖沒累著,抱著石頭等待倒累著了。這么砸下去,得砸到明年的入口節(jié)。睡神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飛過來跟智多星商量。

    智多星說:“讓鸚鵡們集合。”

    睡神一拍翅膀,心想這主意好。

    十幾只鸚鵡從不同的方向飛過來。

    “姑娘們,讓山上的親人聽見你們最響亮的嗓子!”睡神說,“這焰火的‘嘭嘭啪啪’聽見了吧?‘嘭’之后,你們一齊喊:‘啪!’‘啪’之后,你們一齊喊:‘嘭!’”

    鸚鵡們一齊喊:“嘭——啪!”

    接下來砸鎖過程就順當(dāng)多了,鸚鵡們節(jié)奏把握得相當(dāng)好,它們很珍惜這個入口節(jié)之夜合唱的機(jī)會。但在智多星即將把鎖砸壞的緊要關(guān)頭,出事了,一頭獅子舉起的石頭脫了手,砸了自己的腳,它因此高聲尖叫起來。尖叫不是因為砸上了腳,而是因為砸壞了趾甲。這頭愛美且自戀的獅子,對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珍視有加,每周要修兩次腳,這一塊石頭,砸劈了它保養(yǎng)多年的趾甲。它叫得如此凄厲悠長,都不像發(fā)自獅子的喉嚨。石頭好像也不是砸了趾甲,而是要了它的命。

    這一聲獅子吼震得管理員的屋頂“嘩嘩”直響,屋子玻璃上都出現(xiàn)了細(xì)碎的裂紋,站在窗臺和門前的老鷹和喜鵲也被嚇得撲棱棱飛起來。幾個暈暈乎乎的值班管理員一下子清醒了。他們首先意識到的不是動物園出了事,而是奇怪什么動物吼叫聲是這樣。這一下子激起了他們的探究欲望,于是他們從床頭和椅子上爬起來,拉開門就往外跑。這幾個管理員沒什么威脅,見到動物大營救也只能像獅子一樣大喊大叫,來不及回房間拿獵槍。可怕的是冷園長,他被叫聲驚醒,出門往外跑的時候懷里抱著槍,這是職業(yè)本能。

    出門后他就明白了。三個管理員被兩只老虎和剛才尖叫的獅子逼到墻角,什么事也做不了。獅子因為自己的失態(tài)引出麻煩,相當(dāng)難為情,只要三個管理員中的任何一個輕舉妄動,它都會撲上去。但是智多星跟它說:“不許傷人!”它甩著碎裂的趾甲,哼哼幾聲,把憋住的一口氣放掉了。

    冷園長的腦子很靈,一下子就明白事件的焦點在哪里,端起槍直直地指著智多星。他說什么動物們聽不懂,不過他要表達(dá)的意思很明白——他讓它把石頭放下。但智多星已經(jīng)沒法兒放下了,就差最后這一下了,砸下去,侄子就解放了。

    他們盯著對方的眼睛,對峙著,“嘭——啪”,只有焰火在燃燒、升空、綻放。鸚鵡們已經(jīng)停止了模仿,把一朵朵假焰火憋在嗓子眼兒里。對峙雙方在彼此眼里看見了一朵朵焰火完整綻放和寂滅的過程。冷園長又喊了一聲。睡神覺得時間像睡著了一樣,慢得讓它喘不過氣來。冷園長喊了第三聲。他也希望他的喊聲能夠喚醒睡著了的下屬。但智多星扭過身,用石頭對著鎖用盡全力砸了下去。

    槍響了。鎖掉到地上。

    古怪推開鐵門,趕在叔叔搖晃著要摔倒之前抱住了它。“叔——叔!”它喊。

    叔叔把古怪往旁邊推的同時,第二槍響了。古怪看見叔叔的肩膀少了一塊之后,胸部又多了一個圓形的空洞。叔叔搖晃著身體,每晃一下,血就像山泉一樣噴涌而出。叔叔的身體在下墜。古怪喊:“叔——叔!”

    “你又叫我叔叔了。”叔叔倒在地上之前氣定神閑,古怪甚至看見了他在笑,叔叔笑著說,“我終于可以說出來了,你的家就是你的。”

    冷園長還想開第三槍,但睡神、老鷹和鸚鵡已經(jīng)一起撲過去,啄眼睛的啄眼睛,抓手的抓手,撕腦門兒的撕腦門兒。冷園長抱著腦袋蹲下來,槍掉到了地上。古怪把叔叔平放好,悶著頭走到冷園長身邊。它對睡神、老鷹和鸚鵡擺擺手,把縮成一團(tuán)的冷園長拎起來,硬生生地?fù)荛_他的兩只手,對著他的腦袋一巴掌扇過去。冷園長只來得及叫出來半聲,腦袋就耷拉到了右肩膀上。然后古怪攥緊雙拳,半蹲著,張開大嘴,一邊拍打胸膛一邊狂亂地大吼。

    按照約定的時間,古里和爸媽來到動物園:冷園長倒在地上,清醒的和喝醉的管理員都被關(guān)進(jìn)了籠子里。動物們排著隊正往山上走,有翅膀的在晨光里飛。他們看見古怪背著叔叔的尸體沉穩(wěn)地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喝醉了的青云谷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

    谷里人醒來,揉揉眼,扭扭腰,回到自己家里。游客們醒來后,到還留在院子里的人家找吃的,他們覺得在那些長滿古老藤蘿的院子里才能吃到地道的青云谷飯菜。工人們?nèi)隽伺菽颍焦さ厣项I(lǐng)過盒飯,吃完后就爬到了機(jī)器上。更多的工人戴著安全帽下到幽深的地基里,他們要搭起鋼筋骨架,再把水泥混凝土灌注進(jìn)去。

    除此之外,一個新的任務(wù)出現(xiàn)了,地基里滲出越來越多的水,必須用水泵把它們抽干。所有建筑地基里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滲水現(xiàn)象。工人們把滲水情況上報公司,公司領(lǐng)導(dǎo)層回道:“放心干,一切正常。專家們都探測過了,每座樓在現(xiàn)有設(shè)計的基礎(chǔ)上再多建十層,地質(zhì)環(huán)境也跟得上。”

    “還往下挖嗎?”

    “為什么不呢?”

    挖掘機(jī)和電鉆“咔咔咔”繼續(xù)往地底下鉆探。滲出的水從鉆頭旁邊往上冒,旁邊是大馬力水泵在抽水。

    這天天氣真好,陽光從千里萬里之外照進(jìn)青云谷,空氣中散發(fā)出芬芳醉人的香味兒,怎么看都覺得會有好事情發(fā)生,而且這些好事情多得足以降臨到每個人頭上。古里吃過午飯,被媽媽逼著上了床。昨夜睡得晚,媽媽希望他中午再補(bǔ)一覺。古里躺了半小時,還是睡不著,爺爺和爸爸媽媽的房門都關(guān)著。他從床上起來,決定去山上找古怪。走之前他把廚房搜了個遍,能吃的全都帶上了。

    古怪正在自己的家門前撓癢癢,看見古里提過來的食物,抓過來就往嘴里塞。

    “不癢了?”古里笑話它。

    “癢。其實也不是癢。”古怪就停下了, “就跟之前說的一樣,覺得哪兒哪兒都在跳,身上在跳,腳底下也在跳。身上總可以抓抓撓撓,腳底下管不了呀。”

    “沒準(zhǔn)兒是被關(guān)出后遺癥了。”古里笑話它。

    “不可能,”古怪一通亂指,把大半座青云山都點遍了,“很多動物兄弟都覺得哪里有東西在跳。到底是什么,不知道。”

    “那還不簡單,你們都被關(guān)出毛病了。”

    “一直待在山上的也會有這感覺呀。有的動物都往更高的山上走了,說爬高一點兒跳得就弱一點兒。對了古里,我把叔叔葬在了那個洞里。住了這么多年了,那里它最熟。”

    古里想:也好,古怪要住到那邊,找它玩還真不方便,那地方連很多聰明的動物都找不到呢。

    關(guān)進(jìn)動物園的動物雖然都被解救出來了,但之前被捉起來的事對它們的影響巨大。回到山上后,動物們有兩種意見:一是大家團(tuán)結(jié)一心、眾志成城,再有獵人上山,必定要與他們斗個魚死網(wǎng)破,絕對不再進(jìn)鐵籠子;二是惹不起躲得起,干脆遷居,離開這地方。這群外來者跟青云谷人完全是兩種人類,他們不會放過青云山上的任何一個活物的。

    “要是古怪離開青云山,”古怪說,“你會不會想我呀?”

    “你要離開,我就做個布古怪,天天抱著。”

    “可是你們不打算讓我們好好過下去。”古怪說,“看這好山好水,說變就變了,心慌慌的。”

    “是他們。”古里爭辯道。

    “你們也是。有你們,才有他們。”

    古里委屈地揪下一串藤花,但知道它說的是事實。他繼續(xù)揪,揪了一堆,說:“我給你編頂花草帽吧。戴上花草帽,你就不要走了。”

    十二個小時之后,他在昏暗中看見了這頂花草帽,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

    亚洲gv永久无码天堂网
    <dd id="yy8yy"><optgroup id="yy8yy"></optgroup></dd>
    <small id="yy8yy"><menu id="yy8yy"></menu></small>
    <sup id="yy8yy"><delect id="yy8yy"></delect></sup>
  • <noscript id="yy8yy"><pre id="yy8yy"></pre></noscript>
  • <sup id="yy8yy"></sup>
  • <tfoot id="yy8yy"></tfoot>
    <small id="yy8yy"></small>
  • <dd id="yy8yy"><pre id="yy8yy"></pre></dd>
    <sup id="yy8yy"></sup>
    <noscript id="yy8yy"><optgroup id="yy8yy"></optgroup></noscript>
    <noscript id="yy8yy"><dd id="yy8yy"></dd></no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