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雪:我很享受不那么“紅”
劇雪,對于年輕一代來說,這個名字可能有點陌生。但當年,這個有著寬寬額頭、明亮雙眸、容顏清麗、氣質出眾的女孩,曾包攬金雞獎、飛天獎、華表獎、表演學會獎,多次登上《大眾電影》等雜志的封面,是那個時候最受影迷喜愛的氣質美女。和劇雪的采訪約了很久,她不是在外地忙著新戲《情書》的巡演,就是利用休息時間,和朋友一起天南海北隨性旅行。終于,趁著話劇《海鷗》參加“首都劇場精品劇目邀請展”回到北京演出的機會,在北京人藝的后臺“逮”到了她。
如今,人到中年的劇雪,即便不施粉黛,也依然美麗如初,臉上沒有什么皺紋,額頭光亮,笑起來溫婉動人,一對大眼睛仍有純真光彩。對自己喜歡的人和事,最喜歡用“好玩”來評價。雖然也經歷過愛恨情愁,生離死別,但她說:“我今年49歲了,但我真覺得自己內心還像是一個小朋友,還有很多好奇和向往。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采訪她的時候,正趕上90歲的藍天野到《海鷗》的后臺來探班。劇雪當時正在化妝,趕緊起身迎接老爺子。兩個人就站在人藝后臺的化妝間門口,一直手拉著手,熱烈地交談著,那個場面,美好又感人。
走進影視圈全憑“好玩”
劇雪1968年出生在北京,外表溫婉嫻靜,但讓她用一種動物來形容自己時,天蝎座的她想了想,竟然回答是“獅子”。她說自己“從小就很叛逆,非常任性,不聽話,一點也不乖”。小時候,家人原本希望她以后能學醫(yī),但她卻毅然決然當了演員。劇雪有個姐姐,學理工科,劇雪則剛好相反,語文歷史都不錯,但高考時,數(shù)學半個小時就交了卷,考了零分。
回憶起自己走上演藝道路的經歷,劇雪用“陰差陽錯”來形容。17歲那年,她正在上高中,有個同學的哥哥是北影廠的攝影助理,于是她和同學一起去看拍電影。拍攝現(xiàn)場,劇雪的形象和氣質引起了導演的注意,便問她愿不愿意演電影。當時的劇雪還只是個嫻靜羞澀的小姑娘,對電影一無所知,連忙表示自己不會說臺詞,也不會演電影。但導演沒有放棄,讓她第二天換條裙子再來。于是,第二天,換了條裙子的劇雪又來到拍攝地,導演讓她說什么,她就說什么,就這樣拍了人生第一部電影——由陳強、陳佩斯父子主演的《父與子》,也從此影響了她的一生。
“我在這個電影里演陳強的女兒,我記得陳強老師當時老問我:‘丫頭,你想過做演員嗎?’我說沒有,他說你現(xiàn)在高一,兩年以后可以考電影學院。”劇雪當時都沒聽說過電影學院,但這次拍電影的經歷和陳強老師的鼓勵,讓她萌生了當演員的愿望,“那個時候,心里有點瘋,覺得拍電影的這些人特別有意思,特好玩!那個時候很多跑龍?zhí)椎亩际请娪皩W院的老師,他們在一起聊電影,聊人物,導演也在現(xiàn)場說戲,我聽著都特別新鮮,好有趣。而且他們可以半夜不睡覺,一起吃東西,還愛開玩笑,這種生活比起那種朝九晚五的工作好玩多了!”
于是,1987年劇雪高中畢業(yè),便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和中央戲劇學院,但最終考取的是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劇雪說,“我特別喜歡上戲的老師,他們就像我的父母一樣,給了我生活的路,我特別感恩。”上海生活的四年,對劇雪的氣質和人生也有深深的影響。難怪她在話劇《海鷗》中,一個北京大妞卻演出了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海名媛的味道。
堅信人和人相處需要營養(yǎng)
1991年劇雪從上戲畢業(yè),進入空政話劇團。1994年,她主演的電影《鳳凰琴》獲得第1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故事片,她自己也獲得了第9屆大馬士革國際電影節(jié)表演特別獎;1995年,憑借馮小剛的電影導演處女作《永失我愛》獲得第15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配角獎;之后,又憑借電影《天字碼頭》、《燦爛的季節(jié)》,電視劇《親情樹》分別獲得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獎金鳳凰獎、中國電影華表獎優(yōu)秀女演員獎、中國電視劇飛天獎優(yōu)秀女演員獎……
但多年以來,劇雪卻始終保持著極為低調的生活態(tài)度,從不將個人生活曝光于大眾面前。她不用微博,也沒有經紀團隊,就連一個人突然跑到丹巴縣藏區(qū)支教,也是她參演的電視劇《西圣地》的導演上節(jié)目時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大部分的媒體和觀眾都不知道。她卻說:“我就是去玩的。人生有時應該多去嘗試,經驗之外的事情更好玩,這也是我從小就叛逆的性格。”
當很多演員尤其是女演員,忙著使盡渾身解數(shù)制造各種八卦話題,以求增加曝光率和刷屏率的時候,劇雪卻享受于不那么“紅”,也不那么受關注,可以輕松素顏走在街上、說走就走去旅行的自由自在狀態(tài)。她說:“這樣特別好!我不喜歡別人盯著我看,不希望被人關注,也不需要被別人了解。我更喜歡觀察別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你創(chuàng)作的時候會想起來經歷過的形形色色的人。”
雖然演技頗高,邀約不斷,但近些年劇雪卻很少拍電視劇作品,她坦言是由于不喜歡現(xiàn)在攝制組的氛圍,“我這人不很隨和,也不太合群,對劇本很挑剔。我很懷念和喜歡曾經那個時代的攝制組工作的狀態(tài),但現(xiàn)在的電視劇生產就像拷貝,故事大同小異,重復太多,我真的不喜歡。最重要的是,人和人之間相處是需要營養(yǎng)的,人生太短了,就像《西藏生死書》中寫到的:‘我們不知道死亡在哪里,但是死亡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找到我們。’人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來臨,既然是這樣,我只愿意讓我的生命和有營養(yǎng)的人在一起。這是對生命和自己的尊重。如果我不能改變環(huán)境,至少我可以回避。”
有些人認為劇雪這樣“不入流,太清高”,劇雪不以為然:“我從小就被人認為清高、驕傲,其實我不是這樣的人。但我干嗎要去解釋我是什么樣的人呢?可能在外人看來,我損失了一些名利,但我更在乎的,是我應該享受和經歷的人生。”
不過劇雪對電影依然一往情深。今年七八月,她會在四川拍一個陸小雅導演的電影,扮演一個17歲男孩的母親。她說:“我喜歡大銀幕,電影讓我有夢想、有向往。我總是覺得還沒拍到一個讓自己特別滿意的電影,我特別期待能再碰到一個好的電影,與一個好的角色相逢,一切都是緣分。”
戲劇舞臺上尋找自我突破
讓劇雪沒想到的是,自己在淡出影視圈的時候,在戲劇舞臺上卻迎來了新的事業(yè)高峰。劇雪一直熱愛舞臺,但從來沒有想過在舞臺上演女主角,因為從上大學時在學校里演話劇,就一直只是跑龍?zhí)椎模拔业漠厴I(yè)大戲是《北京人》當中的孫媳婦瑞珍,沒幾句臺詞。后來到空政,演話劇也是跑龍?zhí)住N乙恢北蝗苏f聲音不夠好,個子不夠高,不是大青衣的料,這輩子也不可能在舞臺上演主角。” 但如今,請她擔任女主演的話劇邀約卻一部接著一部。賴聲川導演的契訶夫名劇《海鷗》,已經在全國巡演了九十多場;另一部由俄羅斯導演執(zhí)導的原創(chuàng)話劇《情書》也已經開始了在全國各地的演出。還有一部將由藍天野導演的曹禺名劇《北京人》,也正在籌備當中。
在這三部作品中,劇雪都是主演,但塑造的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三個角色。尤其是在《海鷗》中,她扮演的自私自戀、虛榮勢利的女演員蘇以玲,和她的性格大相徑庭,很多觀眾看到這個眉飛色舞、腰肢款擺,全身帶著浮夸矯情和神經質氣息的人物出現(xiàn)在舞臺上時,都沒認出來竟然是劇雪扮演的。她富有表現(xiàn)力的臺詞、表情和身體語言,不僅演活了人物,也突破了自我。劇雪坦言,自己當時接到這個戲的邀約時曾經很害怕:“這可是契訶夫的《海鷗》啊!而且最開始我讀這個劇本的時候,也不是特別理解,說是喜劇,可是哪有喜感啊?他們怎么會找我演這個角色呢?制作人肯定瘋了!后來我想,我試試吧,他們都不怕,我干嗎要怕呢?但心里一直很忐忑。”
《海鷗》當年在保利首演,第一天上臺前,劇雪在側幕候場,看到底下坐的烏壓壓的全是觀眾,她緊張得手腳冰涼,直出冷汗,腿也哆嗦,緊緊拉著男演員孫強的手,說:“我如果現(xiàn)在不演了,給大家退票行不行?” 孫強笑著安慰她:“你只要一出去,就沒問題了。”果然,一到臺上,劇雪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收放自如,淋漓盡致,讓所有人都佩服她對人物不落俗套的準確把握和內在巨大的情感力量。
如今,《海鷗》已經演了九十多場,賴聲川導演對敬業(yè)認真的劇雪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劇雪是演員當中的楷模,無論是她的做人,還是她的藝術,能夠達到這么高端的配合是非常少見的。和她一起工作,是愉快中的愉快。”劇雪對此也心懷感恩,她說:“我真的很感激。在我快奔50歲的時候,突然有人給了自己一個舞臺,我覺得特別幸運,上天特別寵愛自己。真的,這是我的心里話。我和制作人王可然、賴聲川導演以前也沒有合作過,但是他們都很信任我,這種被人信任的感覺,是很幸福的,所以沒有理由不去好好做。關于未來,我不是對生活和工作那么有計劃性的人,繼續(xù)往前走吧,未來誰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