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提拉米蘇》
書名:《等待提拉米蘇》
作者:時久
出版: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9月
書號:978-7-5500-1864-8
定價:29.80元
開本:32開
【內容簡介】
對唐楚而言,青春就是,換了包裝的新版檸檬汽水,再搭配上糖糕和她小心翼翼的暗戀,等待在學校的操場邊。
那里,是他每天都會經過的地方。
可惜,他錯過了她精心準備的告白,成了她名義上的哥哥。
唐楚以為,青春的書頁翻過之后,那個白襯衫,英俊笑容的少年也會成為記憶里溫暖的一篇,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得不糾纏在一起,無法視而不見。
她下定決心把他永遠留在自己年輕無果的單戀中,彼此相處得循規(guī)蹈矩,卻發(fā)現緣分兜兜轉轉,他一直都未曾從心底離開。
【作者簡介】
時久:晉江人氣言情小說作家。清華大學畢業(yè),觀過清華園的荷塘月色,也曾在燕園“一塔湖圖”邊流連,理工科出身卻最終從文。兼具理性與浪漫。長于用細節(jié)打動讀者,作品在讀者中擁有良好口碑,本本都被傳為經典。已出版作品《玉昭詞》(網絡原名《鎮(zhèn)魂調》)、《諾森德的守望》。
【精彩點評】
讀來幾乎每一個細節(jié)都能觸動人心,年少的愛情還有親情,在十幾年不曾改變的堅持中,終于花開圓滿,雖然成長的每一步都滿是心酸,還好,幸好,他們夠愛,夠堅持。
——匿名網友
時久的文筆好得不著痕跡。
——百度網友 囧Endless囧
把現實寫進了故事,把童話照進了現實,真實可觸,令人動容,寫得真好。
——百度網友 螞蟻也搶名
【目錄】
第一章 香菇燉雞
第二章 奶茶豆花
第三章 芝士蛋糕
第四章 馬斯卡彭
第五章 麻辣小龍蝦
第六章 草莓奶昔
第七章 糖醋排骨
第八章 手工巧克力
第九章 提拉米蘇
第十章 泡椒鳳爪
Chapter 01 香菇燉雞
家里來的不速之客僅用一碗香菇雞肉面就收買了想要獨自居住的斷腿專業(yè)戶,唐楚只能感嘆,嘴饞的人沒資格怨恨生活艱難。
二十二歲的唐楚已經第三次左小腿粉碎性骨折了,每次都是同一個位置。別的病人一個多月就能拆石膏,她得戴足兩個月。醫(yī)生說她如果再這么碎下去,保不齊哪天左腿就得比右腿短一截,變成小跛子。這事唐楚當然不敢告訴外婆,她騙外婆說暑假要實習不能回家,不然老人家肯定焦慮得睡不著覺。
她搬到爸爸給她買的公寓里,請了位護工阿姨照顧。這房子是她剛上大學時買的期房,今年三月才交付,上下兩層一共一百平方米,還算寬敞;缺點是都快到六環(huán)了,方圓三千米只有樓下一家破破爛爛的成都小吃,連網上的外賣都不肯送過來,幾乎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再加上護工阿姨家中突發(fā)急事請假,她只好每天吃這家店的外賣湊合。
聽到外面有人敲門,她在電腦前應了一聲“來了”,放下鼠標,拿過桌旁的拐杖拄著,向玄關挪去。
她走得很慢,門外的人等急了,開始啪啪地用力拍門。
在距離大門五米處,唐楚忽然警覺地站住。
成都小吃送外賣的小妹知道她腿受傷,敲門應聲后會耐心等待;敲門也是用手指輕叩,從不這樣粗暴地拍打。
她瞬間腦補了一則社會新聞的標題:“歹徒偽裝送外賣入室搶劫,專挑單身獨居女子下手”,或者“斷腿女無人照料遭歹徒入室奸殺,鄰居發(fā)現時尸體已經腐爛”。
她小心翼翼地揚起聲音問:“誰呀?”
一個粗獷的大叔聲音不耐煩地回答:“送外賣的!”
“什么外賣?”
“香菇燉雞米線!少放點油,少放點鹽,再少放點米線!是不是你叫的?開門!”
暗號對上了,她舒了口氣,繼續(xù)慢慢往門口挪。
門外的男人卻不拍了,隱約有雜聲和話語傳來,似乎是兩個人在對話。她湊近了想細聽,卻不料咔嚓一聲,傳來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唐楚嚇得拐杖差點都掉了,送外賣的大叔為什么會有她家防盜門的鑰匙?!
咔嗒,鑰匙轉過了一圈。
離門還有四五米,斷腿殘障人士來不及沖過去把門反鎖,只好背靠墻壁,抖抖索索地舉起手中的拐杖。
鋁合金拐杖能打死人不?
防盜門從外打開,門口站著兩個人。
唐楚愣了一下,舉起的拐杖停在半空中。
送外賣的大叔連聲說:“哎呀你腿不好啊!別動別動!我給你送進去!快把拐杖放下抓好!”說著就沖進來扶她的拐杖。
唐楚盯著門口西裝革履、拖行李箱的男人,沉下臉開口:“怎么是你?你哪兒來的鑰匙?”
男人把防盜門鑰匙拔下,食指鉤住鑰匙圈:“叔叔給我的。”
外賣大叔看了看她的臉色,又看看門外的人:“小兩口吵架啦?”
唐楚黑著臉瞥他一眼,大叔沒看見,轉身把外賣盒子送到餐桌上,一邊念叨:“真是的,姑娘腿傷成這樣不能動,居然還去外地,把她一個人丟家里天天吃外賣沒人照顧,是不是男人啊!”
男人站在門外,沒吭一聲。
大叔走回門口,男人側身給他讓路,被大叔狠狠瞪了一眼:“給錢!十五塊!難道還要姑娘付賬嗎!”
他乖乖掏出錢包,遞給大叔十五元:“麻煩您了。”
大叔拿了錢走了,剩下門內外兩個人面面相覷干瞪眼。
對了,忘記介紹了,這位不速之客名叫高屾。
如果一定要問他和唐楚的關系,她會稱他為:爸爸的女朋友的兒子。
倘若不是因為爸爸和高阿姨名下都有各自的公司,結婚有很多理不清的麻煩,他早已和她在一個戶口本上了。
昨天爸爸給她打電話,感慨自己明年就五十了,和高阿姨在一起這么多年,兩人終于決定把證領了坐實名分。正好下個月是他生日,爸爸打算和高阿姨一起做壽,順便把家里的親戚們請到一起聚聚,讓她也回家參加壽宴。
下個月她腿上還打著石膏,當然沒法回去,于是拒絕了,也沒有解釋原因。
爸爸肯定要傷心了。自從初三時媽媽去世,她就和外婆一起生活,爸爸和高阿姨在一起之后她更少回去,父女倆還不如普通親戚來往熱絡。
結果今天高屾就找上門,這是來當說客的節(jié)奏?
誰要跟你兄妹一家親,呵呵。
唐楚的拐杖橫在玄關過道里,她看了一眼高屾的行李箱:“你不是在上海嗎?來這兒干嗎?”
“換工作了,跨城搬家,叔叔讓我先在這兒落腳。”他很平靜地回答,似乎對她的殘疾造型并不驚訝。
“這是我……”
她本想說“這是我的房子誰同意你來住了”,轉念一想,房本上寫的是爸爸的名字,鑰匙也是爸爸給的,他想讓誰住就讓誰住。爸爸對高屾視如己出,將來繼承權歸誰還不好說呢。
不但爸爸要變成別人的爸爸,連僅有的小房子都要被搶走一半!
“你在哪兒上班?金融街?不嫌遠?”
“不,在北四環(huán)。放心,我不會住很久的,安頓好了就搬走。”
城北是科技企業(yè)集中區(qū),她想諷刺他一句“被銀行炒魷魚啦”,但還是忍住沒說,只問:“那干嗎不住公司旁邊的酒店?”
他看了她腿上的石膏一眼:“削減非必要開支。”
唐楚被他噎住了。
雖然長途跋涉風塵仆仆,他的外表卻依然一絲不茍,還是那副……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裝×范兒。
他一手扶著防盜門:“我們真的要站在門口討論這些問題嗎?能不能讓我先進去?”
晚飯時間,樓道里飄來鄰居家做飯的香氣,是唐楚最喜歡的糖醋味兒,引得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直叫。
鄰居真討厭,頓時什么氣勢都沒了……
她想起餐桌上還有一盒米線外賣,收回拐杖往餐廳走:“樓下的房間和衛(wèi)生間是我的,樓上歸你。我的電腦在客廳里,客廳也歸我。”
高屾關門進屋,玄關掛著的一串風鈴打到了他的頭。他彎腰繞過,觀望了一下屋內格局:“廚房呢?”
“廚房我不用,隨你便。”唐楚在餐桌前坐下,打開外賣盒。
成都小吃的米線還是老樣子,整只沒切的香菇,三兩塊雞骨頭架子,塑料口感的米線,放在嘴里嚼都嚼不爛,湯面飄著一層灰白色的浮油,看上去就像一碗刷鍋水。
沒辦法,店里清淡點的,能給病號吃的食物就只有這個。手術后本來就元氣不足,身體很虛弱,再加上每天吃這種食物,唐楚圓嘟嘟的肉臉都瘦出尖下巴來了。
唐楚雖然很餓,但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被鄰居家的飯菜香氣勾起了饞蟲,更覺得饑腸轆轆。
廚房里傳來高屾的聲音:“冰箱里的東西可以吃嗎?”
“隨便你!”唐楚回答道。
冰箱里是阿姨留下的囤貨,放了好多天了。吃死不管!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唐楚放下外賣盒,回到電腦跟前,看到屏幕上的游戲客戶端已經更新完了。
她在那里培養(yǎng)了另一個“自己”,是個萌萌噠光頭小和尚,因為起名字的時候太饞以前媽媽做的糖醋排骨了,便給這小和尚起名叫“糖醋排骨”。在腿上打著石膏動彈不得、每天無聊到發(fā)霉的日子里,幸好有這個虛擬而乖巧的人物陪伴她。
和小和尚一同陪伴她的,還有游戲里兩位素未謀面的“師父”。
唐楚一上線就收到大師父無花的密聊消息:“我剛換下來一條退休褲子,你要嗎?我去找你?”
此“褲子”當然不是真的褲子,而是游戲里的裝備。無花和她一樣也是和尚,淘汰下來的舊裝備正好送給她。
可惜那條褲子以她現在的等級還穿不了,于是回復說:“不麻煩師父了,郵寄給我就行。”
“好。”
無花是位務實的師父,很少閑聊,自己似乎也挺忙的,沒事不找她。而另一位師父“提拉米蘇”,則正好相反。
提拉米蘇是個女號,該門派的妹子們個個體態(tài)婀娜、衣袂飄飄、環(huán)佩叮當,以粉紅色為主色調,非常夢幻。
唐楚覺得二師父一定是個妹子,因為她最大的愛好就是每天換上各式各樣不同效果的美麗時裝,擺出優(yōu)美瀟灑的pose截圖拍照。
師父是個土豪,培養(yǎng)徒弟的策略就是用金幣砸暈,然后放養(yǎng)。新款時裝發(fā)型一出來,二話不說第一時間購買,裝備當然要最好的,但那些閃閃發(fā)光、自帶特效的頂級裝備對她而言,也不過就是拍照的道具而已。唐楚好幾次看到師父背著游戲里最好的武器,身穿土豪氣息四溢的極品裝,卻被野外的低級野狼圍住不知所措活活咬死;要么就是運用輕功飛在空中變換姿勢拍照時沒控制好氣力,一頭摔死在亂石堆里。
阿彌陀佛,這么說自己的師父好像有點不敬,但這樣的玩家在游戲里,一般都被大家稱為“手殘”“水貨”“傻多速”……
上線沒多久,提拉米蘇就發(fā)來了組隊邀請。前幾天組隊之后都是一個樣,她埋頭吭哧吭哧跑腿打怪做任務升級,師父就在旁邊優(yōu)哉游哉地換衣服拍照。
唐楚問:“我這邊風景不好,師父今天要過來嗎?”
師父文藝而憂傷地回了她一句:“一個人的江湖太寂寞。”
說得也對。雖然師父一個小怪都沒幫她打過,但有個隊友在身邊跑來跑去,獨自打怪升級的歷程仿佛也變得不那么無聊。
唐楚專心玩游戲,身后忽然飄來一陣食物的香味,引得她回過頭去,發(fā)現高屾端著一只碗站在她身后,不知窺屏了多久。
他脫了西裝外套,領帶也解了,襯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線條勻稱、膚色白皙的小臂。阿姨留下的素色圍裙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唐楚不得不承認,雖然她很不待見這個人,但按照大眾眼光,他的確是個標準的帥哥。
唐楚拉下臉道:“干嗎?”
高屾站在她身邊,手里的碗和她腦袋齊平,離得非常近,飄出的香味讓人根本無法忽視,她忍不住向碗里瞄去。
一碗香菇雞肉面,湯色清澈,表面幾點金黃潤亮的油花,既不寡淡,又不會太油膩;面條是龍須掛面,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碗底,浸透在湯中,光看著就覺得十分好吃;更別說面條上還蓋著一排橫切成塊的去骨雞腿肉,配上香菇和點綴的胡蘿卜片,色香味俱全,唐楚的口水唰地就下來了。
同樣是香菇燉雞,差別咋這么大呢!
她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每瞄一眼都感覺節(jié)操和尊嚴像巖層剝蝕的表面一般隨風而去。
此刻她只想對他大吼一聲:“滾粗我的地盤!但是把那碗面留下!”
高屾還把面碗往她面前遞了遞:“冰箱里剩的菜不多,只好煮了個面條,可惜沒有青菜。我看你外賣沒怎么動,要不要再吃一點兒?我煮了兩碗。”
伸手不打笑臉人,態(tài)度這么好,讓人怎么拒絕!
算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讓他滾粗,還是先保住面條吧……
高屾見她沒有反對,指指餐桌:“去那邊吃?”
她繃著個肅殺的面皮點點頭,轉過身準備退出游戲。
高屾湊過來問:“你在玩什么,武俠?……古代怎么還有提拉米蘇這種東西?”
唐楚用看白癡的眼光斜睨他:“那是玩家的ID,自己起的,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訕訕地直起身:“哦……這個就是你?挺漂亮的……”
“那是我?guī)煾福@個才是我。”她操作自己的和尚翻了個跟頭,下線退到登錄界面,不理會他詫異的眼光,扶著墻壁兩步跳到餐桌邊。
桌上擺著另一碗面,旁邊是她吃了一半的香菇燉雞米線,擺在一起就像賣家秀和買家秀,對比強烈極了。
唐楚坐下喝了一口湯,還沒來得及吃面條和雞肉,殘余的一點節(jié)操和尊嚴就徹底風化光了。
這才叫香菇燉雞!旁邊那碗其實是成都小吃的老板欺負她一個人在家腿不能動故意拿來忽悠她的刷鍋水吧!
兩根冷凍雞腿、幾片香菇和胡蘿卜,怎么能做得這么好吃?
她喜歡的本是刀削面、拉條子那種勁道的面條,不太愛吃龍須面,也不好這種清淡口味,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這碗里的面一個勁地往她嘴里鉆啊,等她終于停下筷子,已經只剩稀稀拉拉幾根了……
一邊吃他一邊又問:“你剛才玩的什么游戲?看著不錯的樣子。”
吃人的嘴軟,唐楚含著雞肉把名字告訴了高屾。
“好玩嗎?難不難?”
她悶頭呼啦呼啦喝湯:“跟你說你也不懂,反正比超級瑪麗第一關難。”
他微微一哂,低頭吃面,沒有再問。
這世上有一種人,相貌出眾、頭腦聰明、條件優(yōu)越,各方面都木秀于林,普通人只能仰望,但是卻在一個別人都覺得很簡單很平常的領域中格外白癡,比如動畫片里的柯南,再比如眼前這位。
傳說高屾上初中時已經是聞名全校的學霸,但被同班男生帶著第一次進游戲廳時,在游戲機前坐了整整一鐘頭,花光了身上的零用錢,超級瑪麗第一關都沒過。
從此他再也沒有摸過任何電子游戲。
這事被古板的校長知道,還拿出來當正面例子教育同學們好好學習遠離游戲。
高屾在一部分人心目中的光環(huán)坍塌了,而在另一部分人——尤其是女生——眼里卻愈發(fā)地金光閃閃完美無缺。
當時唐楚還是個暗暗仰慕高年級學霸男神的純情少女,也覺得那些逃課流連于烏煙瘴氣的游戲廳和網吧的男孩們好墮落,對著屏幕大呼小叫面紅耳赤飆臟話的樣子真猥瑣,哪比得上男神白衣飄飄斯文儒雅淡定專注光芒閃耀。
現在嘛……連DOTA都不會打的男人也能算男人?
如今她的男神是母校計算機系師兄,去年在游戲公司做實習CTO,身高將近一米九,肌肉發(fā)達荷爾蒙爆棚,不僅是技術型學霸,還是游戲高手,每次內部對戰(zhàn)碰上都被他完虐,簡直分分鐘讓人想對他跪下唱《征服》,簡直帥呆了。
可惜人家已經結婚了,sigh。
唐楚喝完最后一口湯,連平時不愛吃的兩片胡蘿卜也啃了,咂咂嘴,過河拆橋地向對面那名不算男人的男人、弱雞中的弱雞投去鄙視的眼光。
高屾沒她吃得快,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吞咽喝湯,吃面條都幾乎不發(fā)出聲音。
餐桌上方的射燈明亮,映出他眉宇鼻梁的輪廓,亮光下的面龐顯得格外細致光滑。鼻尖出了一點汗,細細密密的水珠,皮膚卻好似更加潤澤生動起來。袖子還挽在胳膊肘處,露出的半截手臂只有在強光照射下才看得出細細的絨毛,膚質足以讓女人心生嫉妒,線條卻是結實有力的。當他抬起手時,尺骨和橈骨之間凹進去一條小槽,隨著手臂的動作若隱若現。
他終于吃完了,放下筷子抬起頭來。
唐楚不自在地別開眼。
哼,和她的男神相比,這人簡直就是個娘炮,還會做飯!
——好吧,做飯好吃算優(yōu)點,姑且不算娘炮的證據好了。
可是,萬一他明天還做這么好吃的面條,那可怎么辦?
晚飯后唐楚上線,發(fā)現信箱里有幾封未讀的飛鴿傳書,點開后嚇了一跳,提拉米蘇給她寄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巨額金幣和一堆珍稀材料,像處理遺產似的。
提拉米蘇還在隊伍里,她連忙發(fā)消息問:“師父,為什么給我寄那么多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提拉米蘇才回復:“這個江湖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之處。”
“師父不想玩了嗎?”
她忽然覺得有點小感傷。雖說是網絡世界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搭理她的就只有這兩個師父,還沒來得及等到她滿級就要說再見了。雖然她們不算很熟,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但終歸師徒一場,況且提拉米蘇對徒弟真的算非常仗義大方。
“師父,等我升到滿級出師再走好嗎?我升級很快的,再過兩三天就行。聽說出師會送桃花道具,很漂亮的,到時候我們一起拍個照留念吧?”
提拉米蘇沒有回復,過了一會兒下線了。
大門傳來開鎖聲,高屾提著兩只超市的大號購物袋回來,看著她的背影,再看看旁邊的拐杖,連姿勢都沒變過:“你一直在打游戲?”
唐楚沒理他。
高屾又說:“對眼睛不好,病號應該多休息。”
她不耐煩地回過頭去:“你是我誰呀?要你管我?咱們樓上樓下井水不犯河水,行不?”
他抿唇不語,從購物袋里拿出新買的生活用品上樓,一晚上沒再來煩她。
唐楚做任務到九點多,覺得累了,退出游戲伸了個懶腰。她回臥室取了內衣睡裙搭在拐杖扶手上,給石膏套上塑料袋保鮮膜防水,熟練地去浴室洗澡。
想起家里多了個男人,她把吊帶睡裙換成了有袖子的。
爸爸讓他住過來就沒考慮過這些問題嗎?大夏天的孤男寡女真的很不方便。
爸爸可以把高屾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她卻沒法把他當親哥哥。
她把拐杖放在浴室門外,拐杖沒立穩(wěn),倒下去砸到了玻璃門,發(fā)出咣的一聲巨響。
樓梯上立刻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唐楚撿起拐杖一抬頭,正看到高屾從樓上沖下來。
他扶著樓梯扶手,收住腳步,淡定地改為緩步下樓:“什么動靜?”
唐楚把拐杖扶正靠在墻邊:“沒事。”
“需要幫忙嗎?”
“不用。”
“你腳不方便,能幫得上的盡管叫我,不必客氣。”
誰跟你客氣!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我要洗澡,你確定你要幫忙?”
他表情未變,走向她的步子頓住:“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在外頭,有事叫一聲。”說罷轉身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打開電視觀看。
有事叫一聲難道你還能進來嗎?唐楚一邊默默吐槽一邊關上浴室門,然后發(fā)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浴室的門上沒裝鎖。這門是鎂鋁合金的,只有一個邊框,中間大幅全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最糟的是浴室布局很奇葩,一進門就對著淋浴間,馬桶和洗臉池反而在里面。
往壞里想一想,萬一他動點什么歪腦筋,身為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人士,她根本擋不住!新聞報道說百分之九十的強奸案都發(fā)生在熟人之間!
她下意識地雙手抱住胸,感覺有些窘迫。
被害妄想癥又發(fā)作了……憑高屾的臉蛋身材,應該是有一堆女人,說不定還有一堆男人排著隊想強奸他吧……
她把浴室門關嚴,用拖把桶抵住門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凳子上洗澡。
門外忽然傳來熟悉的手機鈴聲,越來越近,玻璃門被叩響。
唐楚嚇了一跳,扯過毛巾擋在身前:“干嗎!別進來!”
頎長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你的手機響了,是周阿姨打來的,要接嗎?”
周阿姨就是請假的護工阿姨,打電話一定有事。她舉著毛巾說:“你幫我接一下,就說我現在忙,一會兒回給她。”
玻璃門上的身影頓了片刻,舉著手機離開了。
唐楚飛快地洗完澡穿上衣服,出來時看到高屾還坐在沙發(fā)上,電視里正在播體育新聞。他手里握著遙控器,聽見動靜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一滯。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裙,雖然遮得比外穿的裙子還嚴實,但仍然覺得微妙的尷尬……洗完澡頭發(fā)濕漉漉地穿著睡衣,這明明是在家人或者男友面前才會有的私密扮相。
面前這個人,顯然兩者都不是,卻要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把目光轉向一邊:“周阿姨說家里病人情況不穩(wěn)定走不開,要繼續(xù)請假一周。”
再過一周,可以不用護工照顧了。她隨便應了一聲,拄著拐杖站在茶幾旁盯著他。
他識趣地站起身:“那我上樓了,有事叫我……”高屾向樓上走去,越過她時膝蓋踉蹌地在茶幾上磕了一下。
唐楚撇撇嘴,回到電腦前,QQ上閨蜜小凝發(fā)來消息:“還活著嗎?一個人很雞摸吧,給你發(fā)個深夜福利!”消息后面附著一個網頁鏈接。
自從阿姨請假,唐楚就忍不住屢屢腦補自己一個人摔倒在浴室或者客廳里,骨頭再次斷裂無法移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電話也夠不著,活活痛死或者餓死……于是叮囑小凝每天互通消息報平安,萬一哪天她沒回,立刻報警找警察蜀黍來救她……
嗯,被害妄想癥確實蠻嚴重的。
她一邊隨手點開鏈接,一邊回復:“家里有人,你可以光榮卸任了。”
小凝問:“阿姨回來了?”
“沒有,是……”她打字的手一頓,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高屾的身份,“家里的親戚。”
“長輩來了?啊呀呀那你千萬別點那個深夜福利。”
已經晚了,視頻自動彈出開始播放——是一段國外男模的內衣秀,尺度嘛……尺度不大還能叫深夜福利?
她淡定地回過去:“沒關系,她睡樓上。”故意把“他”打成“她”,免得小凝瞎想亂八卦。
小凝發(fā)過來一個猥瑣的表情:“那你慢慢欣賞哦!你最喜歡的肌肉男,成群結隊一打一打的,個個都有人魚線八塊腹肌!我是不是很貼心!”
唐楚瞄了兩眼視頻,其實這種粗獷外國肌肉男并不是她最喜歡的類型,為了顯示健康性感,他們幾乎都喜歡把皮膚曬得黑亮黑亮的涂上橄欖油。如果能稍微纖瘦一點、皮膚白一點,那就完美了……
她做賊心虛地轉頭去瞄樓梯,一回頭又看到高屾端著一只碗站在她身后,視線從屏幕轉到她臉上,那眼神……好難形容……
她的臉騰地飛起紅云,欲蓋彌彰地辯解:“我、我成年了……”
他垂下眼瞼,面無表情地把碗遞過來:“我就是來問問你……吃不吃水果?”
看著盤子里的東西,唐楚深夜看大尺度激情小視頻被人撞見的羞憤和尷尬瞬間就消失殆盡。
吃光了阿姨留下的囤貨,她已經好幾天沒吃到新鮮水果了,面對這一大碗五顏六色、洗凈切好的水果拼盤,唐楚根本把持不住。草莓、哈密瓜、獼猴桃、火龍果、車厘子、桃子,每一種都是她喜歡吃的,上面還澆了一層濃稠的酸奶,草莓和車厘子的顏色融進了酸奶里,絲絲縷縷紅白相間,對吃貨而言是心臟暴擊的水準。
這個人怎么能把隨便什么食物都弄得這么誘人?
她的雙手先于大腦做出反應,接過碗和勺子吃了起來,連視頻都沒來得及關。
尷尬?矜持?面子?那是什么東西?能吃嗎?
再說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看個男模內衣秀怎么了,他在自己房間里指不定看比這尺度更大的呢。
唐楚一口氣呼啦呼啦吃了半碗,才想起面前還站著一個人,滿嘴酸奶水果含糊地問:“你吃嗎?”
水果和酸奶已經被她攪成亂七八糟的一團,雖然賣相差了點,但是味道沒差的!她捧著碗眼巴巴地望著他,嘴上客氣,其實心里可舍不得了,盤算著自己吃過的他不會要才這么說的。
他果然說:“你都吃了吧,我那邊還有。”
她立刻從善如流地繼續(xù)埋頭扒剩下的半碗。
高屾站在一旁看著她吃,問:“樓上的浴室太久不用,噴頭壞了,我用一下樓下的行嗎?明天就找人修。”
這種情況下怎么好意思拒絕人家,她一邊吃一邊點頭:“用吧用吧。”
如果借用一次浴室就能換來這么一大碗水果酸奶,每天給他用都沒關系!
唐楚捧碗只顧吃,高屾進了浴室她才想起來,她換下來的臟衣服還亂七八糟地扔在凳子和洗衣機上,包括小內內和bra……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還手欠地把bra掛在了水龍頭上……無論他是把它拿下來扔進臟衣簍還是任它掛著,都無法避免會碰到……
對此她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首先臉紅害羞無地自容,而是:還好有C罩杯不算丟人……
算了,眼不見為凈,就當不知道好了。反正她看裸男視頻都被他撞見了,也沒見他有多大反應,大家都是見多識廣的成年人了嘛!
浴室里響起嘩嘩的水聲,從客廳看過去,磨砂玻璃門上蒙了一層水霧,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浴室的明亮燈光透出來。
電腦上的視頻正演到浴袍秀階段,身材火辣的男模背過身去,浴袍半解到腰際,看得出他里面什么都沒穿,背景音里一片尖叫口哨聲。
唐楚看了一眼視頻,又看了一眼浴室;再看了一眼視頻,再看一眼浴室。
不能怪她腦洞太猥瑣,這是非常正常的聯想!
門內忽然出現一道模糊的人影,就像她洗澡時看到的那道頎長身影一樣。然而水聲并沒有停,一只手抬起按在門上,又緩緩地滑下去。
水聲更大了。磨砂玻璃上留下一只拖長的濕漉漉的手印,就像《泰坦尼克號》里女主角留在車窗玻璃上的那只。
唐楚放下吃光的水果酸奶碗,涼冰冰的雙手捧住臉,捏了捏臉頰上的肉肉,發(fā)現自己雙頰滾燙。
洗個澡而已,怎么能洗得這么香艷……一定是視頻的錯!趕緊關掉!
手很快變得和臉頰一樣熱,她捧起酸奶碗貼著臉,繼續(xù)降溫。
浴室的水聲終于停了,玻璃門打開,一蓬熱乎乎的水汽從門里涌了出來,與之一起的,還有舉著毛巾擦頭發(fā)的——半裸男一枚。
他只在腰上圍了一條浴巾,上半身一絲不掛,頭上扣著毛巾,一出來就轉身去廚房,留給她一個線條柔韌的倒三角背影。
這人是誰?絕對不是高屾!那種弱雞娘炮怎么可能有這么發(fā)達的背闊肌!
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冰鎮(zhèn)飲料,打開一口氣喝下去半罐,然后走到柜式空調前,一邊吹風一邊喝飲料擦頭發(fā)。
唐楚手一抖,差點把碗摔地上。
正面比背面更壯觀,與視頻里的男模相比也不遑多讓,多了一分東方人的纖長秀氣,但是該有的絕不含糊;剛洗過澡的皮膚格外瑩潤,白里透粉,像打過柔光似的,恰好中和了肌肉線條的猙獰感;腰線筆直勁瘦,浴巾圍在腰上,只能看到四塊腹肌,但明顯下面還有……
洗個澡的時間發(fā)生了什么!一定是被視頻里的肌肉男模穿越了!剛才那記按在玻璃門上的手印是不是高屾的求救信號!
可惜現實并不是她的腦洞,空調前的人擦干了頭發(fā),拿下毛巾丟在一邊。
臉還是那張臉,身體卻仿佛換了一個人。
高屾仰頭喝干飲料,迎面看到穿著卡通小熊泡泡袖睡裙的唐楚一臉呆滯地捧著碗盯著他,嘴巴邊上還掛著一滴被車厘子汁水染紅的酸奶。
“怎么了?”
唐楚回過神,嘴巴動了幾下,最終只弱弱地吐出一句:“會感冒的……”
不對!這根本不是她心里想說的話!她想說的是你個死變態(tài)暴露狂快點把衣服穿上我跟你什么關系你就在我面前穿成這樣親兄妹也不帶這樣的好不好!
“沒關系,洗完澡太熱了。我夏天都這樣,從來沒感冒過。”
夏天都這樣!意思是以后每天都要看著裸男在面前晃來晃去嗎?會晃瞎眼的啊親!
高屾發(fā)現她手里的碗空了,向她走過來。
離近后看得更清楚了,真是要瞎……浴巾下面不會是真空的吧?就那么隨便打了個結塞在腰里,看起來很不牢靠,一邊走一邊隨著他的動作搖搖欲墜,萬一掉下來怎么辦……
唐楚覺得有必要和他嚴正聲明一下同居規(guī)……不對,是合住規(guī)則。她清了清嗓子,擺出義正詞嚴的架勢。
高屾走到她面前,伸手把碗拿走:“全吃光了?還要嗎?”
她滿肚子的話全被這句擋了回去,開口就變成了:“還有嗎?”
他微微一笑:“有的是。不過這么晚了,明天再吃吧。”
哦,吃的沒有了,很好,那可以好好談判了!
“別動。”高屾突然開口。
唐楚一愣,真的定住了沒動,眼珠左右瞄,看著他向自己腮邊伸過手來,指尖在她嘴角一刮,把她嘴邊掛著的一點酸奶刮去,然后順手放到自己嘴里舔了舔。
她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什、什么節(jié)奏!現在兄妹之間都會做這么曖昧的小動作了嗎!何況他們根本不是兄妹!
這和她預想的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井水不犯河水當對方是空氣、反正就幾天忍忍就過去了的相處模式完全不一樣!
高屾卻好似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任何不妥,淡然地含著手指轉身走向廚房。
直到廚房里響起嘩嘩的刷碗水聲,她才懊惱地想起來,碗底還有很多酸奶沒有舔干凈……
唐楚想了一晚上,終于想到一個可執(zhí)行性高、不會被任何意外——尤其是突然出現的食物打斷的方案:把合住規(guī)則一條一條寫下來,直接拿給高屾看。
早上起床換衣服,她又發(fā)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干凈的衣服所剩不多,尤其是內衣,只剩最后一套。
阿姨原本說只請假四五天,她就偷懶把臟衣服全扔著等阿姨回來洗。現在又延長一周,不洗就沒得換,囤著的臟衣服也要發(fā)臭了。
說起來,昨天他在樓下浴室洗澡,肯定看到了她堆得快滿出來的臟衣簍……
雖然她不待見高屾,但也不希望自己在他眼里是個邋里邋遢不講衛(wèi)生的懶蟲,真是自相矛盾。
她換好衣服打開房門,迎面而來一股咖啡的香味。高屾系著圍裙,一手端一只盤子從廚房出來,看到她說:“起來啦?正好,來吃早飯吧。”
看!她多有先見之明!如果毫無準備地找他談判,肯定又被轉移注意力了!
她把那份合住規(guī)則遞過去:“你先看看這個,我去刷牙。”一邊瞄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咖啡、果蔬沙拉、三明治和煎培根,看上去非常簡單快捷,但是這樣一個明媚的早晨,陽光從窗戶懶洋洋地斜照進來,映出咖啡裊裊的熱氣,白瓷盤子里顏色素凈的食物也顯得格外清新,讓人心情一亮。
與她前幾天苦哈哈地干啃吐司、后來索性一覺睡到中午省掉一頓相比,這樣的早餐已經十分豐盛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歡快地坐回餐桌前,培根的熱氣還沒散。
與噴香的咖啡、五彩繽紛的沙拉、油亮亮的煎培根相比,那塊吐司白乎乎、中間的夾心也白乎乎的三明治顯得其貌不揚,顏色并不誘人。但唐楚只咬一口,就立刻被它內秀的滋味征服了,三口并作兩口吞下去,意猶未盡地把手指上沾的一點醬料也舔干凈,才騰出工夫來問:“三明治里面夾的是什么呀?”
高屾說:“煮雞蛋、洋蔥、芹菜和沙拉醬,還放了一點兒黑胡椒。”
白吐司、水煮蛋、洋蔥和芹菜都是她不太愛吃的東西,和在一起怎么會這么好吃!簡直鬼斧神工化腐朽為神奇!
“還有洋蔥?沒吃出來。”
“你不是不喜歡吃洋蔥嗎?我切得很碎,用黃油爆過,所以只有香味沒有蔥味。”
唐楚正在聞咖啡香,聞言抬起頭:“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吃洋蔥?”
他一邊喝咖啡一邊專心地看她列的合住規(guī)則,隨口回答:“我給叔叔做過洋蔥肥牛,他說你們全家都不愛吃洋蔥,家里從不買這個菜。”
“哦……”
“咖啡不好喝?”高屾發(fā)現她捧著咖啡半天一口都沒喝,“家里沒有工具,只好暫且買了速溶的。”
“不是,就是不愛喝咖啡,太苦了。”她湊在杯沿吸著鼻子嗅來嗅去,像個饞嘴的小狗,“但是特別喜歡聞咖啡的味道,好香。”
高屾想了想,伸手拿過她的咖啡杯:“等我一下。”
他把咖啡拿去廚房,搗鼓了一陣,原樣端回來放到她面前,只是杯子里的液體顏色變淺了一些,表面飄著一層細密的泡沫:“咖啡牛奶,嘗嘗這個比例能接受嗎?”
唐楚喝了一口,果然是咖啡味的牛奶,甜甜的,奶泡綿密細膩,只有咖啡香而沒有咖啡苦。她干吃了三明治和培根,正口渴呢,咕嘟咕嘟喝了半杯,舔舔嘴,賊眼骨碌碌地瞄向中間盤子里剩余的那塊三明治。
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無情地拈起三明治:“這塊是我的。”
她毫無氣節(jié)地問:“還有嗎?我沒吃飽。”
“只做了兩塊。快九點了,別吃太飽,一會兒午飯吃不下。”
她繼續(xù)觍著臉問:“我就吃這個當午飯行嗎?”
“午飯的菜我已經買好了,”高屾吃完三明治,把空杯盤收起,“你確定要吃三明治,不嘗嘗新菜?”
被他這么一說,唐楚立刻猶豫了。按照昨天香菇燉雞面的水準,他正經做的菜肯定更好吃。她舔舔嘴唇:“那……明天早飯能繼續(xù)吃這個嗎?”
“明天還有更好吃的呢。”他笑著站起身,隔著餐桌傾身向她伸過手,“別動。”
這回唐楚學乖了,往后一仰躲開,飛快地抽了一張桌上的餐巾紙把嘴一擦,果然嘴唇上有沒舔干凈的奶泡。
好險!差點又被輕薄了!幸好她反應敏捷手速過人!
高屾伸在半空的手一頓,轉而去收她面前的餐具。
她想起正事,沖桌上那張合住規(guī)則努努嘴:“那個你看完了嗎?有沒有意見?”
開頭第一條就是互相尊重隱私,未經同意不進對方房間,在開放區(qū)域必須著裝整齊,他應該能領會她指的是什么吧?
他點點頭:“你是主人,以你為準。不過平分伙食費就不用了,我貿然來打擾,理應做點貢獻。”
這么識趣,搞得唐楚拉不下臉放狠話,想到自己還要吃人家的白食,態(tài)度得好一點:“那水電網費就算我的吧,反正你也住不了幾天,呵呵……”
他站直身體看了她兩眼,沒說什么,轉身去廚房。
唐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琢磨這穿了衣服看起來挺纖弱的呀,昨天晚上真的不是她的錯覺?
想起昨晚看見的瞎眼畫面,她抖了抖,回客廳去開電腦。
上午游戲里沒什么人,連一直掛機的師父也不在線。她無聊地做了一會兒任務,升了一級,浴室里的洗衣機發(fā)出滴滴的提示音,是洗漱時順手塞進去的衣服洗好了。
洗衣服她可以自己動手,但晾衣服對殘障瘸腿人士而言就有點費勁了。
高屾擦干手從廚房里出來,看到唐楚的拐杖架在浴室門外,她一手扶著洗衣機,單腳著地,彎腰費勁地從滾筒里往外扒拉衣服。
他過去扶她:“你站好,我來吧。”
唐楚一把抱住洗衣機門:“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高屾斜睨了她一眼:“你能別這么逞強嗎?非得把自己摔了才長記性?”
誰逞強了呀!大件衣物已經被她扒拉出來了,剩下的全是小內內。這人是不是缺心眼,真把自己當哥哥還是當gay蜜了!
她迅速把剩余的衣服一股腦兒全掏出來扔到盆里,最后用一塊毛巾蓋住:“要不你幫我把盆端到陽臺上吧,這個我確實需要幫忙,呵呵……”
等衣服拿到陽臺,才發(fā)現堅持不肯讓他碰自己的衣服純屬矯情,因為晾衣竿有一人多高,她根本無法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金雞獨立保持平衡晾完一大盆衣服。
高屾放下盆回頭,她笑得諂媚又難看:“呵呵,還得請你幫忙晾一下,呵呵……”
呵你妹啊呵,臉都要丟光了……
他轉過身去拿衣架:“你坐著吧,別過來了。才二十幾天,骨頭正在長,能不動就盡量別動。”
她都骨折過三次了,經驗豐富,能做多大動作心里有數。不過,他怎么知道她骨折了二十幾天?這事她都沒告訴家里人。
唐楚坐進電腦椅,繼續(xù)眼不見為凈,專心打游戲不去看他。
但是電腦桌正對著陽臺,眼睛隨便一瞄就能看到,即使專心致志地盯著屏幕,眼角余光也能瞧見。
比如他又拿起一件她的bra,海綿被洗衣機甩變了形,他把褶皺全抻平了;他撿起一條團成一團的粉紅色花邊小內內,拎著褲腰抖了抖,發(fā)現內外反了,特地翻過來再夾到衣架上……
唐楚雙手扶額,把臉埋在鍵盤上。
簡直想死……
這人到底是不是直男!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嗎?雖然背對著看不到表情,但是動作很穩(wěn)很淡定的樣子!還是因為經驗太豐富早就習以為常了?
高中他就非常受女生歡迎,是大家交口稱贊的暖男,對每個女生都溫和有禮。之后大學四年、工作兩年,誰知道他究竟交過多少女朋友暖過多少妹子?
當年的無知少女們也都長大了看透了:只暖一個人的才叫暖男,暖一堆的那是中央空調,呵呵。
算了,想開點,把他想象成周阿姨的替身好了,反正就是做飯做家務。
——不行!腦補不能!周阿姨哪有人魚線和腹肌!
不腦補還好,一腦補她又想起昨天的瞎眼畫面,腦子里全是他腰里圍塊浴巾半裸的樣子,半裸著抖她的小內內,半裸著整理她bra的海綿,然后用指尖挑起bra帶子輕輕一吹,回過頭來邪魅挑逗地一笑……
快停止你的腦洞啊墳蛋!那不是真的!
小時候聽過一個童話寓言叫“會跳舞的白熊”,狡詐的騙子賣給村民們煉金術秘方,按照他的方法就能用很低的成本煉出金子,但是有一點一定要注意,他特意強調,煉金時千萬不能想起會跳舞的白熊。村民心想,誰會沒事去想會跳舞的白熊呢,肯定能成功。但是越不能想的東西,越是忍不住去想。村民們沒有一個人煉出金子,跑去向騙子哭訴求助:怎么辦,我滿腦子全都是會跳舞的白熊!
此刻對唐楚而言,半裸的高屾就是那只會跳舞的白熊。
就連她抬起頭盯著他衣冠整齊的模樣強制洗腦,最后被打敗的也是他身上的衣服……
高屾終于晾完衣服轉過身來。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微微一頓,抬手解開了襯衫領口下的第二顆扣子。
“下次……”他清清嗓子說,“內衣還是手洗吧,機洗不衛(wèi)生。”
唐楚決定撞死在鍵盤上算了。
不要理我……當我不存在吧……
他挺直腰板從她身邊筆直地越過,沒有問她為什么打游戲要用臉滾鍵盤。
午飯高屾做了三菜一湯:清蒸鱸魚、蘆筍炒蝦仁、蒜蓉空心菜、排骨冬瓜湯。
如果換作以前,只看菜名,唐楚肯定會說:哼!果然是娘炮喜歡的菜!淡出鳥來了!
四個菜端上桌,全都是清清爽爽的顏色。蒸魚的火候拿捏得正好,魚的形狀一點沒破,背上蓋了一溜打著卷的嫩綠蔥絲,熱油澆過,只聞香氣不聞腥膻,雪白的魚身浸在深色豉油湯汁中;蘆筍去了皮,一半翠綠一半嫩綠,斜切成段,蝦仁卷成螺旋,炒熟后的橙紅色與蘆筍的淡綠相映相襯;空心菜選的是她喜歡吃的嫩尖,葉多梗少,也是碧綠清新的顏色;冬瓜切得非常薄,幾近透明,清澈的湯面上撒了幾粒枸杞,成了全桌最鮮艷的一抹色彩。
他喜歡用純白的餐具,沒有半點喧賓奪主的花紋顏色,食物盛在白瓷盤子里,展示著最原本的色澤,只用眼睛看,似乎也能聯想起它們的滋味和口感。
炎熱的夏天來一桌這樣清爽的菜式,胃口一下子就被吊了起來。
唐楚發(fā)現魚肚子上鼓起一塊,以為有魚子,戳開卻什么都沒有,只是那里的肉特別厚實而已。
高屾把蔥姜撥到魚尾巴處:“背部的魚肉比肚子上的更好,你吃這邊吧。”
她咬著筷子,看著這條躺在盤子里任人宰割下筷的鱸魚,蔥絲和姜絲蓋住了它的下半身,魚皮雪白,肚子上有結實的鼓起的肌肉,不知為什么就產生了奇怪的聯想……
她悄悄瞥了對面的人一眼。
一定是昨天那一幕讓她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吃個魚都能聯想到他身上去!
高屾發(fā)現她沒動筷子,夾了一筷魚肉到她碗里,還特地蘸了湯汁:“鱸魚沒有小刺,不用怕。”
魚肉很快轉移了唐楚的注意力。魚是早上剛買的活魚,筷子一撥,魚肉自行一瓣一瓣地分開,牙齒還能咬得到新鮮魚肉的絲絲纖維,豉汁滲透進肉里,鮮香中透著一絲微甜。
她一口氣吃了四塊。
“你從哪里買到的鮮魚?”四周偏僻荒涼,周阿姨說找不到菜市場,買菜只能去超市,種類少,也不夠新鮮。
“往西三千米有個特別大的農貿批發(fā)市場,什么都有。”
她又夾了一筷魚肉:“這么遠你都找得到?有公交車嗎?”有的話回頭讓阿姨也去那里買菜,步行就太遠了。
“早上出去晨練剛好經過,沒有公交。”
唐楚抬起頭:“晨練跑三千米那么遠?得一個小時吧?”
高屾說:“不遠,我一般每天跑七千米左右,半個小時,不會浪費很多時間。”
唐楚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三十分鐘七千米,一千五百米就是六分半,相當于他每天都用滿分成績跑四趟一千五百米還多。對比自己始終在八分鐘及格線掙扎、每次跑完像死過一次、半年不想再看見跑道的長跑水平,他的體能確實非常好。
難怪肌肉那么發(fā)達……
打住!關閉腦洞!專心吃飯!
“別光顧著吃魚,吃點別的菜。”
她只顧埋頭扒飯,“嗯嗯”地點頭答應,那邊又有新的夾進她碗里投喂。
蘆筍蝦仁除了油鹽沒有別的調料,本身清甜的滋味就足夠鮮美了;空心菜這種綠葉蔬菜難道不是純粹為了營養(yǎng)均衡而存在的嗎?居然變成了最下飯的;冬瓜湯并不咸,但是因為冬瓜切得薄,煮透入味,拌著飯呼呼地就劃拉了半碗。
只有湯里的排骨她不愛吃,堆在碗邊不碰。
高屾又給她夾了一塊小排:“多吃點肉,病號得多攝入蛋白質,恢復得才快。”
她只好把排骨蘸了鱸魚的湯汁吃掉。
他又問:“不喜歡吃清燉排骨?”
“太淡啦……下次能不能做成糖醋或者紅燒?”說完覺得有得吃還挑三揀四不太禮貌,她又補充了一句,“湯還是很好喝的!冬瓜也好吃!”
他笑了:“你是病號,不能吃得太油膩,過段時間等你好一點再做重口味的。”
饞嘴吃貨眼睛一亮:“好啊!”完全沒意識到其中有什么不對。
明明都是很清淡的菜色,唐楚卻結結實實地干掉了兩碗米飯。如果不是米飯吃光了,她還能就著鱸魚剩下的湯汁再干一碗。
酒足飯飽喝著湯,高屾問:“樓上似乎沒有預留洗衣機的位置,我能不能跟你合用?”
吃飽了的唐楚智商就上線了。她發(fā)現,他似乎總是在她吃人嘴軟的時候提出要求,讓她抹不下面子拒絕。
銀行的奸商果然很擅長談判、為自己爭取利益!
家里只有一臺洗衣機,總不能強迫人家手洗。她低頭喝湯:“你用吧。”
飯后高屾去洗衣服,又問她:“我只有幾件衣服,要不要把你的一起洗了?”
唐楚立刻拒絕:“不用了,我故意留著明天洗的!”其實是臟衣服堆太多,一筒洗不下了……
合用洗衣機也就算了,還一起洗,夏天都是貼身衣物,出汗也特別多,攪在一起纏纏繞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氣味相染什么的……太曖昧了!
想到這個,她特意又追加了一句:“記得放消毒液!”
浴室里的人沒有應聲,只聽見洗衣機啟動的聲響。
洗完衣服他拿到陽臺晾曬,又被她拒絕:“你晾樓上露臺吧,咱們各用各的。”
貼身衣物晾在一起,風一吹還會互相碰到,也很曖昧啊!她可不想一抬頭就看見他的內衣胖次(英文pants的音譯,內褲的意思)在眼前飄。
他端著盆一言不發(fā)地上樓,不一會兒聽見他問:“這件襯衫是誰的?”
唐楚從電腦前轉過身,看到高屾站在樓梯上,手里拎著一件花格子的男式襯衫。
她想了一會兒才回憶起來,這是周阿姨兒子的舊襯衫,阿姨干活的工作服,太舊不想要了,她特意要過來,讓阿姨走之前掛在二樓露臺顯眼的地方。萬一有歹徒入室搶劫,看到這家有男人的衣服,說不定就不進來了呢。
高屾見她不回答,追問道:“這不是你的吧?哪兒來的?”
他站在樓梯中段,居高臨下,只用一根手指勾住衣架,語氣和表情好似發(fā)現孩子早戀、咄咄逼人的家長,讓她心生不快,于是故意說:“男朋友的。”
他果然抬高聲音:“你什么時候交了男朋友?”
“我什么時候交了男朋友關你什么事?”我親爹都沒過問,要你這個便宜哥哥多管?
高屾吸了口氣,放緩語調:“那你腿不方便一個人在家,他怎么不來照顧你?”
她隨便回道:“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冷笑一聲:“什么事比女朋友腿骨折了沒人照料還重要?這種男人你留著過年?”
唐楚翻個白眼:“你都沒見過,就知道人家是哪種人?”
他提起手里的襯衫打量了兩眼,目光輕蔑:“根據襯衫的尺寸,此人身材瘦小,不會超過一米七;從款式和花色來看,品位也不怎么樣;衣服的材質不好,領口和袖子都磨破了,想必經濟狀況也很一般。”
周阿姨的兒子躺槍了……
“最重要的是,他在你生活不能自理、最需要人關懷照料的時候只顧忙自己的事,從昨天到今天,連個電話都不打,可見此人有多么冷漠自私,對你毫不關心。你一直在玩游戲,也沒跟他網上聊天吧?”
唐楚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我們一起玩游戲、在游戲里聊天不行嗎?”
“那就更過分了,有空玩游戲,沒空來照顧你?”
她無言以對,轉回去不想理他:“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背后幽幽地問:“他住這兒的時候……也是睡樓上?”
“是啊。”唐楚盯著屏幕隨口回答,想起他那么嫌棄她的莫須有“男友”,又補充說,“一共就兩個房間,你不愿意睡的話我也沒別的地方給你住了。”
背后的聲音反而變輕快了:“沒關系,我不介意。這件襯衫又臟又破,不能穿了,扔了吧?”
唐楚忙說:“別,給我留著。”
“留著干嗎?”
留著等你走了之后繼續(xù)掛露臺上嚇唬歹徒啊!
她輕飄飄地回了兩個字:“懷念。”
下午門禁鈴聲忽然響了,唐楚問從樓上趕下來的高屾:“找你的?”
“快遞。”他去應答,過了兩分鐘快遞員敲門,送進來好幾箱東西。
唐楚好奇地湊過去看,居然是嶄新的顯示器和主機配件:“你買臺式機干什么?”
高屾一邊檢查送貨單一邊回答:“我需要一臺運算能力強的電腦做數據分析,筆記本只能辦公。”
快遞員說:“一共一萬八千五,您刷卡?”
唐楚嚇了一跳,這年頭還有這么貴的臺式機,這是配了一臺服務器嗎?
她拿起配置單,列表中最貴的是顯卡,占去將近一半。身為一個游戲愛好者兼理科生,她對電腦配置還是有點概念的:“數據運算只要CPU和內存給力就行了,干嗎買這么貴的顯卡,你不是被坑了吧?”
他正在刷卡簽字,抬頭看了她一眼:“偶爾我也打打DOTA。”
“你還打DOTA?”
“不是你說的嗎?”他把簽字憑據遞給送貨員,“不會打DOTA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唐楚噎住了。這話確實是她說的,但是絕對沒當面對他說過!誰泄露的?!
送貨員憋著笑,問:“機器您想放在哪里?我們包送貨裝機、裝系統(tǒng)和軟件,保證您開機就能使用。”
高屾說:“不用了,我自己裝。”說罷送走送貨員,關上了門。
唐楚更驚訝了:“你一個文科生,還會裝電腦?”送來的可不是完整的主機和顯示器,只要插插線連上就好,而是散著的機箱、顯卡、硬盤、內存條等等。
“我得糾正你兩件事。”他把各種配件的包裝拆開,“首先,我學的不是文科,是商科;其次,裝電腦這么簡單的小事,跟學什么專業(yè)無關,只跟動手能力有關。為了處理數據方便,我還自學過腳本編程。”
“你?編程?”不要逗我!你一看就是個電白弱雞文科男好嗎!
“有什么不可以?”
她撇撇嘴:“好吧。不過我還是想說,DOTA并不需要這么貴的顯卡。”
唐楚現在用的是前幾年的舊臺式機,運行3D游戲比較勉強,只能開低效果,人一多就要屏蔽,不然卡得不行。要是能借他的電腦用就好了,哪怕只是上去開特效看兩眼風景、截圖拍拍照也行。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把電腦抱上樓,然后重新回到自己老牛拉破車的舊電腦前。小和尚人在成都,城里人多,她是常年屏蔽人物的,只能看到一堆一堆頭頂的名字在跳來跳去。
QQ忽然跳出一條驗證消息,高屾申請加她好友。
居然這么快就把新電腦弄好了?——不對,應該問他怎么會知道她的QQ號……
她只好加了他。對面發(fā)來一條消息:“來點下午茶嗎?”
一說到吃的,唐楚立刻來勁了:“好啊好啊,吃什么?”
不過,他在樓上電腦前,哪來的下午茶?
“巧克力甜甜圈,怎么樣?”
吃了個把月的病號餐,她正饞口味濃郁的食物呢,甜的咸的都饞,于是回了一個流口水的表情。
“稍等。”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樓梯有動靜。她正納悶,高屾發(fā)過來一張圖片。
一張……巧克力甜甜圈的圖片。
還不是真的甜甜圈照片,而是不知用什么工具畫出來的3D甜甜圈模型,四周還保留著坐標軸和輔助線。
“這是什么鬼?”
“Matlab建模畫的甜甜圈,像嗎?”
像你個大頭鬼啦!“發(fā)這東西給我干嗎?”
“證明我會編程。”
電腦前的唐楚心頭頓時如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但是到半夜里,看著這張聊天窗口里留下的巧克力甜甜圈圖片,唐楚居然可恥地被一個3D模型勾起了食欲。
她打開淘寶,買了一堆薯片、巧克力、小蛋糕、辣條之類的零食。
家里有其他人還有一個好處,終于敢收快遞,不用被害妄想癥發(fā)作擔心被突發(fā)歹意惡向膽邊生的快遞小哥先奸后殺了!
樓梯間的燈一亮,高屾慢悠悠地從樓梯上踱下來。
他今天比較規(guī)矩,這么熱的天還穿了一條棉質家居長褲,柔軟垂墜的質感,從下往上看,腿長得跟日系漫畫似的夸張。但是上半身只有一件米色背心,又薄又貼身,比不穿還流氓……
唐楚默默轉開被閃瞎的狗眼。
高屾問:“這么晚還沒睡?”
唐楚看著屏幕上五花八門的零食,不知為何,明明食欲和饑餓感并未減退,這些東西卻仿佛忽然失去了吸引力,特別想念水果酸奶、豉汁鱸魚、蘆筍蝦仁那種新鮮食材的鮮甜滋味,想念大口吃肉的排骨,說出口的話就成了可憐兮兮的求投喂:“餓得睡不著……”
“晚飯讓你多吃點,偏只肯吃半碗飯,現在知道餓了?”
“晚上要少吃碳水化合物,容易胖……”
高屾瞥了她一眼:“你還需要減肥?”
她驕傲地說:“減肥是女人永恒的課題,瘦的時候也不能放縱。”
“哦,我還以為你已經放棄治療了。”
“……我只是臉肉而已!其實我身上很瘦的!”她呼呼地捋袖子,發(fā)現穿的是短袖睡裙沒袖子可捋,轉而兩手叉腰,“看我這胳膊!看我這腿!看我這腰!都這么細了!美女不破百,最近又瘦了好多,肯定更輕了!”
他的眼神似笑似嗔:“給你做個夜宵?怕胖嗎?”
就等著這句話呢!唐楚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想想不對又連連搖頭:“不怕不怕!身體健康要緊!不能把胃餓壞了!”
他抿著唇忍住沒笑,轉頭去了廚房。
唐楚等了一會兒,聽見廚房里“刺啦”一聲食材下鍋的聲音,香味兜不住地飄到客廳里。她饞得坐不住,猴急地去廚房里蹲等。
高屾正在切蔥花姜絲,下刀飛快,落在刀板上嘚嘚有聲,幾下就把整塊姜切成了粉絲般粗的均勻細絲,像電視里名廚的刀功。
唐楚咋舌:“你手速很快嘛。”
他回頭怪異地瞥了她一眼。
唐楚瞪著他。有什么不對?確實很快啊!本來以為他玩游戲手殘,一定很不靈活。
他轉回去繼續(xù)切蔥花:“單身二十多年練出來的。”
她的臉轟的一聲炸了。大半夜的對女孩子說這種葷段子真的好嗎?還穿成這樣!把她當妹妹就可以口無遮攔了?
她頓時覺得無法直視他的背影。無比確定,這個背闊肌發(fā)達、倒三角非常標準的男人就是高屾,不是什么穿越的男模。背心只能遮住肋骨往下的一半,整個肩胛幾乎全露在外面。他每做一個動作,都能帶動數塊肌肉繃緊起伏。而被衣服遮住的那一半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背心包裹著勁瘦利落的腰線收進家居長褲里,褲子面料柔軟貼身,腰那里姣好地凹進去,然后又十分自然流暢地凸出來……
鍋里的水沸騰了,蒸騰出裊裊的熱氣。他在另一眼灶上熱了一勺油,燒到起煙,往蔥花姜絲上一澆,立刻有直逼口水的香氣散發(fā)開來。
唐楚咽了口口水。
高屾關掉火,把鍋里的東西倒入大碗,舀了一勺湯調蘸汁,回頭看到唐楚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直吞口水,失笑道:“別著急,馬上就好,你先去餐桌前坐著。”
她卻說:“你在家里能不能多穿點衣服?”
他發(fā)現她的臉有點紅,嘴角微抿:“天氣太熱了。”
“太熱開空調!”
“你來做個飯試試?灶火的功率有四千瓦,大夏天抱個四千瓦的火爐吹空調有用?”
只在灶旁站了幾分鐘,他已經出汗了,額頭、鼻尖和后背凹窩里都起了一層密密的水珠。胸口最嚴重,已經聚成股流下去,燈光下胸膛上的汗水痕跡微微發(fā)亮。
不說還好,一說唐楚覺得廚房里確實好熱,她自己手心里也出了汗,滑溜溜地握不住拐杖。她悄悄把手在裙子上蹭了蹭:“我先出去了,外面涼快……”
在餐桌旁吹了一會兒空調,涼快下來,唐楚捧著臉上的肉冷靜地思考了一下,在忍受高屾衣冠不整閃瞎狗眼和每天吃到好吃的飯菜點心夜宵之間取舍,還是后者更重要一點。
而且前者……客觀來說似乎也應該算福利?
有個肌肉男帥哥每天變著花樣給你做好吃的,就別太挑剔了,狗眼值幾塊錢一斤?瞎就瞎吧!把他的臉自動替換成國外男模就行了!
高屾端著碗和碟子從廚房走出來。
——不行,替換失敗……
大碗冒著熱氣放到她面前:“白灼基圍蝦,低糖低脂高蛋白,不會發(fā)胖,放心吃吧。”
這么暖這么貼心,男友力爆棚,換了隨便一個女孩子,比如小凝,肯定就把持不住了!
可惜,唐楚不是隨便一個女孩子。
她接過碗,默默地用爪子抓起一只蝦。
“小心燙!給我,我?guī)湍銊儭?/p>
“不用不用謝謝,”她把碗抱住,“我自己來。”
就是這種感覺,新鮮食材的鮮甜味兒……蝦煮的火候剛剛好,剝開橙白相間的蝦仁,蘸一點醬汁,鮮嫩又飽滿的蝦肉既細膩又彈牙,一口咬下去,連牙齒都迷戀咀嚼的口感。醬汁看起來只是醬油里飄點蔥花,但是滋味比醬油豐富得多,似乎有點甜,似乎有點蔥蒜香,似乎還有點芥末味兒,她不會做飯說不上來,總之就是非常鮮美,和白灼蝦非常搭。
她悶頭吃了半盆,一抬頭見高屾一直坐在對面盯著自己看,訕訕地抹了一把嘴邊的蝦殼醬汁:“你吃嗎?”
他往后靠向椅背:“我晚上不吃夜宵,都是你的。”
“低糖低脂高蛋白,不會胖的。”其實只是客套話而已。
他笑著說:“養(yǎng)成習慣了,你吃吧。”
她舉著一只剝好的蝦肉繼續(xù)假惺惺地客套:“你忙活了半天都被我吃了,多不好意思呀,好歹嘗一個嘛……”
“好。”他突然站起,傾身越過餐桌,張嘴把她手里那只蝦咬走,然后坐下慢慢咀嚼,“火候稍微過了一點,不是活蝦,所以沒有煮太嫩。”
唐楚的手還舉在半空,她搓了搓拈蝦的兩根手指——這是蝦的湯汁,不是他的口水吧?剛剛那軟軟的一閃即逝的觸感,是蝦肉吧?不是他的那什么什么部位吧?
叫你假客套,客套個屁啊!
“呵呵,既然你有這么良好的生活習慣,那就不勉強了……”她把手收回來在桌下裙子上蹭蹭,“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平時肯定吃很多這種高蛋白的東西,不稀奇了,呵呵……”
他好奇地問:“怎么看出來的?”
這還用說嗎?弱雞身材硬是練出腹肌人魚線,肯定要吃大量高蛋白食物增肌。晚上不吃夜宵,也是為了保持身材吧?
她低著頭暗暗撇了撇嘴:“直覺。”
面前不一會兒就堆起一堆蝦殼。高屾說:“今天早飯吃的牛奶三明治,明天試試中式早餐吧?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阿姨走后早餐都是啃冷面包度過,說起熱氣騰騰品種豐富的中式早餐,唐吃貨的眼睛又亮了:“還可以點單?想吃茶葉蛋、灌湯小籠包,還有豆腐腦!”
這是她在學校最愛吃的早餐三樣,都不適合自己在家做,周圍又荒僻,即使阿姨在的時候也吃不到,想起來口水橫流。“不過,農貿批發(fā)市場有這些東西賣嗎?”
“沒有。”他想了想,“可以自己做,原料應該能買到。”
“豆腐腦還能自己做?”
“當然可以。你想吃甜的還是咸的?”
她露出嫌棄的表情:“甜豆腐腦怎么吃?”
他笑道:“好吧,那就做咸的。我也喜歡吃咸的。”
不就是都愛吃咸豆腐腦嗎,至于笑得這么欣慰喜悅跟遇見了人生知己似的嗎……
唐楚剝完最后一只蝦,覺得自己又吃人家的夜宵又點早餐的,似乎應該友善一點表示表示,于是說:“那個……你洗澡了沒?——我是說樓上的浴室能用了嗎?沒好的話你可以繼續(xù)用我的……”
不說還好,一說她發(fā)現離開廚房吹了這么久的空調,他前胸的汗水還沒干,又出了許多細細的汗珠,濕漉漉亮晶晶的,洇濕了胸口的背心。
看不出來平時一副玉樹臨風淡定高冷清涼無汗風度翩翩的樣子,其實火氣很重、內心很躁動嘛……
“修好了,可以用,不過樓上是浴缸,夏天用不太方便,你不介意的話我在樓下沖個涼。”
“呵呵,當然不介意,誰讓你給我做了這么好吃的夜宵呢!”
換言之,如果以后還想用,記得每天用夜宵來換喲!
第二天早飯居然真的有豆腐腦,熱騰騰地裝在碗里,完整的一塊還沒有戳碎,文藝點形容就是如一塊白玉似的凝脂。豆腐腦上沒有澆鹵,而是按照老家那邊的習慣撒了榨菜丁、花生碎、蝦皮、醋和醬汁,還有一點碎綠葉點綴其間。
唐楚問:“我不吃香菜,另一碗別加行嗎?”
“知道你不吃,這是切碎的香芹葉。”
她湊過去一聞,果然是芹菜淡淡的香辛氣味。他又是從哪里知道自己不吃香菜的?——哦對,爸爸也不吃。
豆腐腦近看半透明,比學校食堂的更嫩,舀一勺抿進嘴里,真真入口即化。醬醋汁爽口,榨菜脆嫩,花生香酥,比食堂的打鹵更合她口味。
唐楚連吞了好幾口,燙得直吐舌頭連連呼氣,仍然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
“慢點吃,豆腐不能吃燙的,對食道不好。”
她哪里聽得進去,吃得額頭冒汗,一邊點頭一邊繼續(xù)伸勺子去挖。冷不防一勺落了空,碗被高屾抽走了。他端在手里用自己的勺子把豆腐腦攪開,吹了許久,直到摸著碗壁不燙了才還給她。
他把沾了碎豆腐腦和醬汁的勺子放進嘴里咬著,碗放回她面前,抬眼見她沒有立即開動,而是目光發(fā)直地盯著自己嘴里的勺子。
他拿出勺子亮了亮:“我的勺還沒用過,干凈的。”
“哦……”
你的勺子沒用過,可我的豆腐腦已經吃過了呀!還有一塊因為太燙又吐回碗里去的!攪完勺子就往嘴里放,喜歡吃別人的口水?
希望他做飯的時候沒有這種習慣……
“別急著把豆腐腦全吃了,還有小籠包和茶葉蛋呢。”
唐楚看著他把剛蒸好的小籠包端上桌:“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
感覺都是很費工夫的東西呀。“那你得幾點起床?”
“和平常一樣,七點起,跑步買菜回來八點鐘。”
“一個小時就全做好了?!”
他咬著勺子抬起眼皮:“手速快唄。”
唐楚嗆了一下,豆腐腦差點噴進鼻子里。
“其實八點四十就準備好了,看你還在睡,等你起來才上鍋的。為了省時間,小籠包買的現成的餃子皮,早知道就自己和面了。”
半透明的湯包皮薄如紙,完全看不出來是餃子皮做的,一層一層的褶子既均勻又細密。看來他除了手速快,精細準確度也不錯……
唐楚小心翼翼地從蒸籠里夾起一只小籠包。包子只有乒乓球大小,在蒸籠里是扁扁的,拎起來成了一個小燈泡,看得到里面半包晃動的湯汁。
她一著急,放下的動作太快,包子皮裂了,湯汁瞬間流了滿碟。
“哎呀!”心痛的感覺無以復加,她端起碟子吸溜吸溜把湯喝干,還忍不住舔了舔碟底沾著的一點。
高屾看得忍俊不禁:“別舔了,還有一整籠呢。”
唐楚咂咂嘴:“那也不能浪費。”
第二只她更小心了,把碟子湊上去夾,完整的一只拿到面前,淋一點香醋,在邊緣咬開一個小口,湯汁吸進嘴里的感覺簡直幸福到升天……
以前曾經和小凝一起發(fā)過宏愿:將來等咱有錢了,吃小籠包只喝湯,不吃皮和餡!
她把包子皮和肉餡一口吞了,繼續(xù)去夾下一只:“小籠包里你沒放糖?”
高屾說:“只放了一點點提鮮。你喜歡吃甜一點?”
“不不不,這樣正好。我特別喜歡吃小籠湯包,可是家里那邊的湯包都喜歡放糖,甜得好惡心。”
“原來你是咸黨。”他笑道,也夾了一只小籠包到碟子里。
唐楚問:“你吃小籠包不蘸醋?不膩嗎?”
“不喜歡蘸醋。”他回答,“肉餡里加了剁碎的馬蹄,少吃幾只不會膩的。”
她仔細嚼了嚼,確實有細細的馬蹄顆粒夾雜其中,咬起來嚓嚓作響,爽脆又解膩。
說話的當口她又連吃了好幾只湯包,等到吃茶葉蛋的時候,豆腐腦已經沒有了。
“還有其他喝的嗎?”總不能干吞茶葉蛋吧,好噎的。
高屾說:“做豆腐腦剩下的豆?jié){,也喝咸的嗎?沒有油條,只能放點紫菜和蝦皮了。”
“不,”她一臉嚴肅,“豆腐腦要吃咸的,但豆?jié){必須是甜的,咸豆?jié){這種異端必須燒死。”
高屾被她逗笑了:“好,給你加糖。”
豆?jié){是早上剛磨的,濃腴細膩,喝一口都能掛在嘴唇上。神奇的是茶葉蛋并不像她以為的那么干,咬開發(fā)現里面居然還是半溏心,滋味卻很足,她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茶葉蛋不是要煮很久才能入味嗎?怎么做到還是溏心的?”
他眼尾一挑,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拋了個媚眼,語氣也仿佛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你猜。”
唐楚又嗆到了,把剩下半個茶葉蛋囫圇塞進嘴里:“算了,知道了我也不會做。”
還是專心負責吃好了。
軟糯的溏心配上入味的蛋白、茶葉的香氣,一個根本吃不夠。
“茶葉蛋不會就只煮了兩個吧?還有沒有?”
“雞蛋不要吃太多,一天一個,剩下的明天再吃。”
她觍著臉說:“我血壓血脂都偏低,不怕膽固醇。煮好的放到明天會亞硝酸鹽超標,更不健康!”
他又笑了:“你懂得還挺多。”
“那當然!我是理科生,不像……”
她本想說“不像你個文科男不懂科學瞎講究”,又識相地及時打住閉嘴,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她笑起來的時候,肉嘟嘟的圓臉頰上陷進去兩個淺淺的梨渦,渦心里仿佛藏著一滴即醉的美酒,讓人無法拒絕,高屾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看到她笑是什么時候。
他聽到自己無奈地說:“好吧,再給你吃一個,不能再多了。”
“好呀好呀。”她咧開嘴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笑得更甜。
這么容易取悅收買,如果此刻在她面前擺上滿滿一桌好吃的,是不是立刻就能把自己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