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割斷我們與昨天的聯(lián)系
近日,媒體報道哈爾濱雙城區(qū)“劉亞樓舊居”等7處不可移動文物被人為毀壞。這7處文物除了開國上將劉亞樓的舊居之外,還包括東北民主聯(lián)軍獨立團及其通訊班、炊事班等舊址,都是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期間被列入名錄的不可移動文物。當?shù)匚奈锊块T早在2015年就已經(jīng)在這片區(qū)域掛上了“不可移動文物”的牌子,但在這次棚戶區(qū)改造工程中依然未能免于被夷為平地的命運。
翻翻舊報紙,類似的情況在各地曾多次發(fā)生。有人統(tǒng)計過北京名人故居的命運:20世紀80年代以來,齊如山、張恨水、張君秋、荀慧生等在北京的故居先后被拆遷。北總布胡同24號院梁思成林徽因故居也曾面臨被拆的險境,在輿論的關注和支持下暫時多保存了幾年,卻最終難逃一劫。據(jù)說,20世紀90年代以來,北京名人故居已有三分之一被拆除。外地的名人故居保護情況更令人擔憂。
我國幅員遼闊、歷史悠久,是一個文物大國。這些年,隨著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文明程度提高,文物越來越受到各方重視。不過,人們對保護文物沒有異議,但在哪些要保護、為什么要保護等問題上,或許還存在一些認識偏差。有些人或許看多了電視里各式各樣的“鑒寶”“文玩”節(jié)目,把文物簡單視同為“古玩”“寶物”,希望文物發(fā)揮“保值升值”的功能。有的地方政府把文物當作發(fā)展經(jīng)濟、提高地方知名度的一張牌來打,以能否進行旅游開發(fā)、獲取經(jīng)濟效益作為衡量文物價值的標準。在這樣的觀念驅使下,文物自身的價值被漠視了,那些不能“變現(xiàn)”的文物,自然也就無法享受應有的待遇,難以得到應有的敬意了。劉亞樓舊居等文物就是在拆遷公司負責人指揮下被損毀的。而當?shù)氐淖粽f,在去年被確定為不可移動文物之前,多年來不知自己竟是居住在文物里。
所謂“物以稀為貴”,文物之所以有價值,與其稀缺性有很大關系,距今年代越久的文物,流傳下來的越少,價值也相應地高一些。許多文物確實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有些文物作為一個地方的文化地標,也給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帶來不少助力。而那些近代以來特別是晚近時期的文物,比如各種名人故居、革命舊址等,體量龐大且距今不遠,散落在神州大地上,有的被某些單位用作辦公場所、商用店鋪或干脆作為民居,在有些人看來這就多少有些“不值錢”了。其實,文物的價值更在于它與歷史的關系,在于它是前人留給今天的財富,承載著過往的信息,因而具有濃郁的神圣感。這種神圣感又把今天的人們與過去的歲月聯(lián)系在一起,讓我們獲得審視今天、展望明天的智慧和力量。
今天從昨天走來,當下社會的母體是近代中國。人們總是從離自己最近的那群人手中接過社會發(fā)展的接力棒,不可能也沒必要跑回起跑的原點。從這個意義上講,“昨天”對于“今天”的意義,有時比“前天”或“很久以前”更大。前不久國家文物局印發(fā)的《關于加強革命文物工作的通知》明確指出,“革命文物是激發(fā)愛國熱情、振奮民族精神的深厚滋養(yǎng),是弘揚革命傳統(tǒng)、傳承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加強革命文物工作,對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具有重要意義。”這次被拆毀的劉亞樓舊居等7處文物即屬于近現(xiàn)代重要史跡和代表性建筑,它們并非土塊泥石的構件,而是一部東北民主聯(lián)軍乃至東北革命的歷史,雖然不訴諸文字,卻以其富含的直觀的歷史信息,比文字更加生動地告訴我們當下的中國從哪里來,將到哪里去。
世界上不少國家都出臺了相關舉措保護這類文物。比如,在英國,有“藍牌委員會”負責故居的審核,老舍在英國的舊居就掛上了藍牌。在我國,有些地方在這方面做得也很不錯。清華大學校園內的新林院8號,梁思成和林徽因曾居住過的地方,成為一家雅致的書吧。中山大學里的陳寅恪故居則與周圍的老建筑渾然一體,有專人管理,供人參觀。這些都讓人們親切地看到并觸摸著離今天不遠的歷史。不過,劉亞樓舊居事件還是再一次提醒我們,在全社會普及文物保護意識,特別是樹立文物神圣不可侵犯的觀念,督促政府部門妥善處理文物保護和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關系,依然任重道遠。
(作者單位: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