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萍:京劇的傳播任重道遠
孫萍
《中國京劇百部經(jīng)典劇目英譯系列》叢書
編者按:
梨園接續(xù)·四海心傳———中國京劇傳播與傳承研討會日前在北京外國語大學召開。來自國內戲曲、文化、外交、傳播等領域的專家學者,圍繞“新形勢下的中國京劇傳承和全球視野下的傳播”這一議題展開深入討論。同時,今年5月,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國人民大學國劇研究中心執(zhí)行主任孫萍獲得美國查普曼大學榮譽博士學位,她也成為繼梅蘭芳先生之后,第二位獲得美國西部地區(qū)知名學府授予榮譽博士學位的中國京劇藝術家。本報記者采訪孫萍,請她從高校京劇教育和京劇海外傳播等方面談談自己的看法。
問:孫委員,您好!祝賀您獲得美國查普曼大學榮譽博士學位。1930年,作為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先生榮獲美國波摩那學院和南加州大學的榮譽文學博士學位。您如何看待當年梅蘭芳先生在京劇傳播領域對您的影響?
孫萍:梅蘭芳先生當年在美國獲得波摩那學院和南加州大學榮譽博士,是非常不容易的。那時候信息完全不像今天這樣暢通,梅先生有著自己的劇團和強有力的團隊支持,梅蘭芳團隊用了8年的時間策劃美國之訪,劇本翻譯、禮品制作再到把簡譜翻譯成五線譜等,都做了翔實的準備工作。我有幸在美國的大學里見過當年這些原件。我們可以想象得到梅先生當年為京劇傳播所做出的各種努力。
我是在今年2月15日得到美國查普曼大學的通知,告訴我被批準成為該校的榮譽博士。當校長親自給我電話說:“我此刻正在用顫抖的手,為你簽字!”我想,他沒有夸大其詞。因為這個榮譽博士的獲得不容易。查普曼大學位于美國西部,該校的人文藝術學科排名全美第七。在近六七年中,我一直被這所學校聘為客座教授,每年都會有為期幾個月的訪學任務。在查普曼大學獲得榮譽博士,首先要有一定學術分量的人來推薦,然后就是從學院的學術委員會到教職工大會以及校董事會等各個部門層層篩選后,校長才有權力簽字。據(jù)說他們搜集了我過去在全世界各地的演出和文化交流的信息,我的材料被堆成很高的一摞,有些演出信息我自己都不太記得了。
很榮幸我因為在京劇傳播領域所做的工作獲得美國大學的認可,這并非是我個人的榮譽,是對中國京劇的尊重。
我們今天文化更多元、信息更通暢,這可以幫助我們在京劇傳播的渠道和策略上做更多的事情,也是我過去30年來傳播工作的重點和日后的發(fā)展方向。
問:您能夠獲得這個學位,首先是京劇本身所獲得的尊重,當然也得益于您多年來始終堅持著京劇對外傳播這項工作。
孫萍:是的。比如我曾經(jīng)獲得過匈牙利的榮譽國民勛章。為什么獲得這樣的勛章呢?因為我曾經(jīng)為他們拍了100多部動作戲劇,像《圣·拉斯魯國王》、《西游記》、《人類的末日》、《最后的晚餐》等,題材不限中西,但都將京劇元素融入其中。在這百余部戲中,我把中國京劇元素和西方話劇元素相雜糅,比如我用7次燈光的明滅來呈現(xiàn)人物內心情感的變化,把京劇的程式化動作融入到西方戲劇舞臺呈現(xiàn)當中等,這些靈感都源于京劇獨特的表現(xiàn)形式。所以每年歐洲動作戲劇節(jié),都會邀請我過去,多年以來,這百余部戲,可以說真正深入到歐洲的老百姓心中。有意思的是,當?shù)仉娕_都會用唱出我們名字的歌曲作為廣播節(jié)目的開場曲。所以這次獲得榮譽博士,和我十幾年歐洲演出的經(jīng)歷密不可分。
問:能否談談是什么樣的緣由促使您多年來堅持從事這項工作?
孫萍:上世紀90年代中期,我去耶魯大學講課,我需要到圖書館找京劇方面的資料,可是我尋遍了耶魯大學圖書館,沒有一本介紹中國京劇的書籍,可是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萊希特、莎士比亞的書卻隨處可見,當時我的心里非常難過。那時候也沒有網(wǎng)絡,我只能讓國內寄那種大盒的錄像帶到美國,才得以完成那次講課的課件。那時我深深地意識到,中國京劇的海外傳播之路還很漫長。
問:近年來國內一些高校開始承擔京劇對外傳播工作中的翻譯部分等,您作為中國人民大學國劇研究中心執(zhí)行主任和北京外國語大學藝術研究院院長,能否結合您自己的經(jīng)驗,來談談如何立足高校,為現(xiàn)在京劇對外傳播工作解決難點?
孫萍:我是京劇演員出身,對戲曲理論和文化的國際傳播方面比較熟悉,同時也懂英語,所以擔任了這兩所高校的學科帶頭人,從事著京劇表演體系理論研究和京劇對傳播的相關工作。就京劇的對外傳播而言,我認為首先語言是傳播的工具,如果這個問題無法解決,就無法進行有效傳播。我覺得傳播重點是京劇的翻譯問題,從過去到現(xiàn)在,你都會發(fā)現(xiàn),國內京劇院團赴外演出時,因為翻譯不當導致觀眾無法理解劇情,從而無法深入了解京劇。京劇詞匯的翻譯確實太難了,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京劇唱詞當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嫂娘”這個詞要如何翻譯?到底是哥哥的妻子,還是母親,還是其他身份呢?你如果不懂京劇,就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這樣稱呼,在京劇當中類似的詞比比皆是。再比如京劇當中有很多是以地名作為劇名,比如《武家坡》、《三岔口》等,如果以拼音直譯,外國人難以理解。再如中國古語中使用率很高的量化詞,像“三思而后行”等,它當然不是三次,而是多次等等。所以翻譯工作一定要由既懂京劇又懂翻譯還得懂中國文化的人來做最好。
這幾年在國家的重視下,我所在的中國人民大學國劇研究中心和北京外國語大學共同承擔了國家重點科研項目《中國京劇百部經(jīng)典劇目英譯系列》叢書,作為推動中國京劇海外傳播的大型系統(tǒng)工程,該書收錄了100個經(jīng)歷多年推敲檢驗、至今仍有較大影響力的代表性京劇劇目,即所謂“經(jīng)典劇目”。其篇幅內容包括劇目欣賞導讀、文學劇本、曲譜(含五線譜和簡譜)、穿戴譜等,并佐以大量劇照和圖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