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劇花旦團長譚繼瓊:梨園苦樂三十年
整整謝幕了五分鐘,圍在舞臺周圍的熱情觀眾才漸漸散去。“搞快點咯”,素衣粉面的女主角“陳白露”招呼著演員們到后臺卸妝。
僅僅五分鐘,“陳白露”卸掉了演出前花三個小時上的妝,在會議室里與戲曲專家們侃侃而談。她就是重慶三峽川劇團團長譚繼瓊。
日前,重慶市三峽川劇團創(chuàng)作排演的《白露為霜》作為“全國基層院團戲曲會演”劇目,在北京上演。在隨后的座談會上,中國戲曲現(xiàn)代戲研究會原會長姚欣感慨:“地級劇團的演出能達到這樣的水平,讓我感到驚訝、敬佩。”
驚訝和敬佩的背后,寫滿了基層劇團長達60年的坎坷與榮耀,也滿含著譚繼瓊“痛并快樂”的川劇人生。
由話劇《日出》改編而來的川劇《白露為霜》,是著名劇作家隆學(xué)義改編曹禺話劇的三部曲之一。講述了民國時期的交際花陳白露沉淪掙扎在紙醉金迷的生活中,最終為追求光明與自由服毒自殺的悲劇故事。
舞臺上,“陳白露”唱道“清霜如女郎,女郎綠水旁”。在婉轉(zhuǎn)清麗的唱腔之中,在如水流轉(zhuǎn)的眉眼之間,一個在舊時代里命如浮萍的女性形象躍然于舞臺燈光之下。懦弱與猶豫,苦痛與掙扎,陳白露的種種人物性格被川劇的程式表演雕琢得細(xì)膩又富有余味。
舞臺之下的譚繼瓊,卻有著與陳白露截然相反的性格,“倔強”——她常常這樣形容自己,這更像她主演的川劇《鳴鳳》中善良、堅毅的鳴鳳。
譚繼瓊14歲進入重慶三峽川劇團學(xué)習(xí)川劇。2003年,年僅30歲的譚繼瓊接任團長。當(dāng)時全國的戲劇團都面臨萎縮,三峽川劇團幾乎很多年沒有創(chuàng)作,一度瀕臨解散。2009年,在重慶市文化廣電局領(lǐng)導(dǎo)的推薦下,譚繼瓊得到了隆學(xué)義的劇本《鳴鳳》。然而,劇團里的演員們卻都猶豫了,基層劇團缺人才少資金,如何撐起這樣的大劇目?如果演出失敗,小劇團的命運是否會更加風(fēng)雨飄搖?種種“不自信”由基層院團幾十年的歷史造成,卻考驗著有夢想的今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排了再說。”接下劇本譚繼瓊?cè)珣{“膽子大”。她開始四處奔波,借演員,甚至自己墊付演員工資。隨后,就是不分晝夜辛苦排練,譚繼瓊甚至告訴身邊的人“我就是鳴鳳!”
鳴鳳銜得梅花來。2009年7月,《鳴鳳》在重慶首演成功,榮耀紛至沓來:譚繼瓊獲得第二十五屆中國戲劇梅花獎;《鳴鳳》獲批成為國家舞臺藝術(shù)精品工程資助劇目。
一入梨園三十年,在譚繼瓊的回憶里,她的川劇人生中更多的是“苦味”。
苦味來自從藝多年累積下的身體傷痛。很少有人知道臺上身段婀娜的花旦,臺下承受著頸椎病、腰椎間盤突出等苦楚。
苦味來自一邊日夜苦練技藝、一邊操心劇團建設(shè)。譚繼瓊說,基層劇團的演員們都身兼數(shù)職。演老生的可能是管理人員,演青衣的有可能兼任著財務(wù)工作。三峽劇團是重慶僅存的兩個國有川劇院團之一,“基層的院團就要真正為基層的老百姓做文藝,到最邊遠的地方演出,把戲送到最渴望看的百姓面前。”到巴山蜀水中去,無論寒暑——這是譚繼瓊和劇團演員們辛苦堅持的“藝術(shù)良心”。
苦味來自對川劇藝術(shù)的憂思與責(zé)任。“川劇的創(chuàng)作要接地氣,要與現(xiàn)實接軌,與市場接軌。還要定時定點演出,培養(yǎng)群眾的文化消費習(xí)慣。此外,培養(yǎng)青年川劇人才也十分重要。”在輾轉(zhuǎn)難眠的夜里,她一次次思考川劇藝術(shù)的發(fā)展。
如果說梨園歲月給這位“花旦團長”帶來了哪些快樂,就是當(dāng)她聽到人們說“沒想到萬州還有這樣好的川劇團”。